“就问了开花的是什么兰花,正是墨兰,后来出门时,只听她对婢女说,还是南诏更好,何时都不缺花草。”
阿依月的确说得出这话,秦缨径直问:“可有哪位殿下来过?”
老者蹙眉摇头,“最近这些日子,还真没有,若哪位殿下要兰花,只管派身边宫人来取便是,不必自己亲自来。”
见再无异常,秦缨也不忍留老者在此,待其离开,她才看向谢星阑,“今日是阿依月先出观兰殿,她此前也来过此处,而她的鞋履和袍摆我都检查过,并无拖拽之痕,那么很有可能,是她自己走入此地——”
谢星阑道:“五皇子后来,而后二人生了争执?”
他又扫了一圈屋子,“但案发现场仍然解释不通,崔慕之被发现之时,屋内并未点灯,远处巡逻的御林军倒说看到花房亮过片刻灯火,当时以为是匠人回来了,那时夜宴已散,他们便未多管。”
秦缨眯起眸子,“亮灯之时,可能便是阿依月来此之时,而阿依月身上并无多余外伤,那么花架倒塌,很可能不是争执打斗造成,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这案发现场,是有人刻意伪造,只为了掩藏某些证据!”
谢星阑语声微沉,“是崔慕之?”
秦缨走到未倒的花架旁,又抬手推了推花架,待花架轻摇,她才道:“有这个可能,这花架用料本就厚实,何况其上摆了十多盆兰草,只有男子推动才容易,若是女子,则颇费力气,并且……虽未仔细验尸,但阿依月中刀之地,乃是在肋间,人的肋骨间隙狭窄,匕首刺入极需气力,对阿月动手的,也似男子。”
谢星阑又道:“阿依月的两个女婢曾哭诉,说阿依月离开观兰殿时,只说独自出来透气,并未说要来花房,但她别处不去,自己来花房最深处……像是与人有约,按理应该找所有缺少人证者问询一番,尤其是五皇子,但未得陛下准许之前行不通。”
秦缨一边挽袖一边道:“哪怕能问,真凶也不会开口,既然存刻意伪造现场之嫌,便先看看,到底在掩藏什么——”
秦缨说完,从边缘开始翻杂物与泥土,谢星阑见状,也一并上前翻找,又喊来谢坚,吩咐道:“带人去周围搜查一圈,看看有无可疑痕迹——”
谢坚应是而去,见地上碎瓷颇多,谢星阑叮咛道:“当心瓷片锋利。”
秦缨应了一声,手上利落且细致,等翻查到数盆兰草堆积之处,自泥土中翻出两朵花苞被折断,一时更为老花匠唏嘘。
足足小半个时辰之后,沾了满手泥渍的二人才面色凝重地直起了身子。
秦缨纳闷道:“不对,不可能毫无痕迹。”
谢星阑道:“是否泥水太多?”
秦缨扫视一圈屋子,“确有可能,但能被泥水掩盖的是什么?脚印?带血的脚印?”
她肃声道:“搜查下来,血迹反而少的出奇,西边的花架上有两处,但不确定是谁所留,但即便如此,也与先前所想不符,此先推断崔慕之对阿月有施救之行,但若是他推倒花架伪造现场,那为何花架之上没有血印?若他已决心伪造现场,又何必再去施救?”
“那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推倒花架的不是他,要么,施救之人不是他,他推倒花架之后才发现阿依月面上身上多有血痕,这才让自己身上手上也沾了血。”
谢星阑话音刚落,谢坚快步而入,“公子!绕着花房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从外查看,各处窗户完好,连日积雪,也不见新脚印,更不见血迹,只有通往观兰殿方向脚印凌乱,是发现不妥后,众人前后赶来留下的,已辨不出什么了。”
谢星阑已料想到此处,转头对秦缨道:“宴会散后,大部分人往西行出宫,东侧便空落下来,若真凶另有其人,可能在阿依月女婢寻来之时便已逃脱。”
“大人,勤政殿来人了——”
翊卫在外禀告,谢星阑与秦缨对视一眼,忙擦干净手朝外走,到了门口,便见外间站着个眼熟的小太监,见着二人,小太监道:“谢大人,县主,陛下请二位过去回话。”
时辰已晚,贞元帝显然等急了,御令不敢不遵,谢星阑吩咐人守住花房,与秦缨一同往勤政殿去,引路的小太监就在身前咫尺之地,谢星阑与秦缨路上一言未发。
刚走到殿门口,却见李云旗站在外候着,看到他们一同出现,李云旗挑了挑眉头,“查南诏公主的案子?”
谢星阑颔首,又问:“你在此做何?”
李云旗无奈道:“崔慕之被拿了,郑钦又在府中禁足,陛下将我调入金吾卫,暂管着未央池的守卫了——”
微微一顿,他又低声问:“真是崔慕之杀人?”
秦缨未语,谢星阑道:“他认了罪,但还有疑点。”
李云旗轻啧一声,“我也觉得他干不出这等蠢事。”
正说着话,殿内传来脚步声,是黄万福亲自将长清侯崔曜与宣平郡王李敖一同送了出来,更边走边低声道:“侯爷莫要怪陛下,世子当着那般多人认了罪,陛下多次问他到底为何,他却怎么也不开口,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是慕之的错,绝不敢存怨怪之心。”
殿门打开,见谢星阑与秦缨来了,黄万福道:“看,陛下不信世子会做这等事,立刻将县主请入了宫中,有她与谢大人一同探查,绝不会让世子受委屈。”
李敖也跨出殿门道:“云阳县主如今多有盛名,谢大人又得陛下信任,你的确不必担心,慕之认罪,多半是有隐情,好好查一查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