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北岸出现学兵标队,梅英听到斥候回报的消息,折转身走进内帐,华岳已从床上起来,正站在地上披挂甲胄。
“我听到了,后卫在南岸行军遇到麻烦,这是故意吸引敌人视线,也是在请示你,计划是否有改变。”
梅英举棋不定:“大姐,我也想到了,可这样一来,会打乱高垣的部署,将来——”
“什么叫他的部署,你是三军主将,临机应变难道还需征询小兵意见,别把儿女私情扯进来,听大姐话,先去招来那三个捣蛋鬼,哼,连你在内,没一个乖孩子。”
华岳再度醒来,现身上多了天蚕衣,离开公府前,两个老国公连儿子都屏退,秦国公掏出天蚕衣老泪纵横:“岳儿,你母亲临行留下此宝,书信爷爷本想等你成人时再拿出来,如今看来还是先给你为好。”
“岳儿,我的孩子,天蚕衣留给你将来防身,无需为父母伤感,尘缘终须了结。在世俗界你是公府嫡女,修真界更无人比你身份高贵,快快乐乐长大吧,机缘到时,师祖自会接你,替娘尽份孝心,辜负师门所望,但此生无悔选择。”
拆开密封的书信,字迹潦草模糊,应是一个字一颗泪珠,华岳脑海中,父母的印象模糊不清,说不上多么伤心,却不由直流眼泪,待两位国公看过,收起书信和天蚕衣抬起泪脸:“爷爷,父仇已报,岳儿为娘自豪。”
“岳儿,多年来我们都以为华自飞就是你师祖,看来你娘出身更高贵。天蚕衣虽然贵重,但尘世并非没有,为安全起见,爷爷曾请武圣鉴别,你娘所留暗藏封印阵法,有何效用他也看不出来,只是隐约觉得与血脉心法有关,这件宝物唯有你穿戴上,才能激封印阵法,你娘特意将它留下,怕是做为将来认祖归宗的身份证明。”
华国公一直沉默,等秦国公交代了来龙去脉,接过话头:“岳儿,乾坤枪,秦府眼红几十代人,爷爷今天送给你。呵呵,别人以为过继后才姓华,岂知你出生后就随母姓,以你娘的脾气秉性,当年怎会拜人为义母,爷爷猜测你师门与华家必有渊源。”
祖孙三人密谈小半日,走出来时两个老夫人搂住华岳就哭,华老太太一把濞涕一把泪:“岳儿,从三岁到九岁,六年里所穿衣服都是你娘留下,奶奶怕你睹物伤情,一直瞒着你。这两箱衣物,是婶娘们得知要出远门,连熬几夜赶工缝制。在外切莫委屈自己,凡事不要忍耐,由着性子来,两家公府若是不敢为你做主,奶奶带娘家儿郎出头。”
“你就算伤了王子凤女,也不要有半点害怕,逃去镇海郡王府,你舅公自会保你平安无事!”秦老太太说话更霸气,她也有这资格实力,四家郡王中镇海王实力最强,父母早逝是胞姐自小养育成人,姐弟感情深厚,海疆无数小岛,随便选一个藏起人不认账,老国王也不敢就此动刀兵,若是逼得镇海王率兵当起海盗,帝国没有几十年征战别想安稳。
华岳早已泪流满面,母亲临行留下六年衣装,奶奶为她不惜与皇家翻脸,浓厚的亲情让她几乎放弃离家远行的计划,两位国公藏起不舍之情,板着脸训斥:“岳儿去历练学习,又不是征战厮杀,你们都在说什么混帐话,她离家的消息谁也不许透露出去,否则老夫亲手行刑。”
华岳走了,揣着数百万两银票,带着一队满载书籍衣物的马车,浩浩荡荡离开京都,打的是秦家商队的旗帜,皇家密探几月后才得知消息,让老国王听后沉思几天,这才有了后来独孤英标营历练。
将天蚕衣送给高垣,华岳的心思不难猜,谁知似乎有人在冥冥中注视,转手几圈又回到身上。梅英带着姐妹们回到军帐,见她脸上挂着泪珠,燕宁忙过去检查身体,华岳擦去泪痕笑着责怪:“我留泪有何奇怪,不过是想家而已,你们还真以为是为脱力伤心,早好了。”
“确实好了,大姐,你到底修炼何种功法,别人少说也得躺上几个月,这才十来天,你就完全复原,洁儿外公都没这本事。不行,这套功法必须教给我。”
令狐清见燕宁点头,知道华岳伤势痊愈,抱着胳膊撒娇,让宇文洁气得瞪眼:“贪多爵不烂,这些天死皮烂脸没少捞便宜,却没一个领悟练会,给你纯属浪费,我才最合适。”
各家功法非嫡系不传全套,姐妹五人破了规矩,陪华岳聊天时相互探讨,梅英连独孤皇族的帝心诀都背出来,各人从中获益匪浅,可炼气诀不同于拳法刀招,参考可以修炼难,四人都是用来借鉴,独有令狐清见一个练一个,连家传心法都扔到了脑后,可惜一个也没学会,不过姐妹担心的功法冲突现象,在她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让华岳对五妹刮目相看,若是有恒心能吃苦,以后必成一代宗师,也提醒了她,将功法全传给高垣试试,他可比连令狐清有毅力。
姐妹商议一番,当夜燕宁在几十名死士护卫下离开营地,几天后赶回来,五姐妹听她见了标营主事后开心地笑起来。
“走,将破烂全留下,让他们代为保管,呵呵,还是大姐英明,干嘛凡事都要听高垣部署,有人让私情迷住了慧眼。”宇文洁说话直接,羞得梅英脸红,令狐清的话差点让她噎住气:“人家是怕我们姐妹抢走功劳,故意将机会留给情郎,咯咯咯,帝国惯例,公主郡主夫婿不得参政,不抓紧时间立功,婚后再没权领兵。”
华岳没来由心底刺痛,理智能够接受梅英,感情往往难以抑制,忙装作叱喝掩饰:“以后不许在军营谈情说爱!燕宁,你带前队先走,我和清儿率中军跟随,梅英和洁儿断后,这次你要露脸,要不敌人会怀疑。”
夜深了,月明星稀,巡逻的草原骑兵直打哈欠,对面学兵营地门前灯火通明,真羡慕清辉帝国财大气粗,这一晚上要烧去多少蜡炬。
巴吉耐不住千夫长们的纠缠,前几日派人夜袭左营,在学兵弓箭下吃了大亏,战壕中弩矢一轮接一轮,好像生怕用不完会受军法处置,扔下数百具尸体仓皇撤退,学兵也不追赶,还举着白旗给草地上呻吟的伤兵疗伤敷药,临走每人赠送一套轻甲,说让下次对阵时穿上,学兵不会再将箭头瞄准,让巴吉气得恨不得全部斩杀。
次日,草原部落亮出万人队,强行攻打左营,一攻一守双方各有死伤,草原骑兵善射,隔着壕沟难以挥所长,只能用箭雨覆盖,来回奔走十来趟,腰间羽箭告空,十个千人队轮番攻击,几个时辰突不破学兵弓箭防御,还击的箭雨更密集,卑鄙的对手将硬弩藏在弓箭手中,专门抽冷子射杀骑兵头目,几个千人队失去有效指挥,不得不中途退出,连一名千夫长也死在弩箭下,骑兵气势更加低迷,巴吉无奈吹响撤退号角,不料学兵这次没客气,左右营各派出千名骑兵追杀,等巴吉率人迎上去,中军锣声敲个不停,学兵掉转马头缩了回去,一轮箭雨让追兵不得不勒马远观。
学兵左营门,几名重步兵高举铁盾,秦如风半躺在盾后草地上,举起葫芦装腔作势饮酒,一队队轻步兵,将一箱箱弩箭送向战壕,弓兵还真接到了荒诞的命令。
“敌人进入射程内,本标不看那队射杀的人多,箭雨下也分不出来,评定战功只有一个标准,谁射出的箭多谁就是头功。”
这让人哭笑不得的军令,不光是秦如风标队有,四标弓兵同样接到,除了骑兵标长,其他几名标长带着亲卫也跑过来看热闹,不时高呼乱叫,护卫在旁大声翻译,大意无非是让草原骑兵尽管攻击,学兵别的没有,弓矢多的是,等骑兵退去后,秦如风让人用草原话追上去吆喝:“草地上的弩箭,送给你们了,尽管派人放心拾取,只要不骑马,学兵绝不放冷箭伤人。”
羽箭是草原骑兵的生命,尽管巴吉下令严防敌人诡计,仍有小部落百夫长禁不起诱惑,先是试探性派人在外围拾取,见学兵果然没有拦阻,更多的人跑去拾便宜,一个个抱着几个箭囊满载而归,秦如风看得直撇嘴,他心痛啊,学兵急行军能带多少弩箭,鬼知道中军为何会传来这道气死人的命令,若非是宇文洁亲口传令,真要让人怀疑是不是有意资敌。
尝到了甜头,巴吉再难约束各部落的千夫长,草原骑兵每日邀战攻营,学兵一如既往馈赠羽箭,骑兵佯攻时多了心眼,保持队形只在弓箭射程边缘游荡,攻击几个时辰伤不了多少人,收获足够补偿,可巴吉的脸越来越难看,学兵的硬弩专门点杀骑兵头目,有千夫长自作聪明,不让头目带队,结果学兵对边缘的骑兵一箭不,等千夫长们明白过来,幸存的百夫长和十人长早就满肚子怨气,各部落隔阂更深,军令无形中难以有效执行。
“万夫长,敌人昨夜悄悄逃走!”
巴吉刚睡醒就让斥候的禀报弄晕头,学兵弃营逃跑,怎么有可能?!独孤英的中军一直占着上风,丢掉先锋连夜逃命,里面到底藏有何种阴谋诡计。
“巴吉大人,敌人兵少早有退意,前些天是在等接应,不要命地浪费弩箭,此时后卫应该快接近,这才连夜撤退,我们趁势追上去,将学兵的辎重物资抢过来。”
粘木儿的话经不住仔细推敲,但不少千夫长仍然赞同,连札朗泰都变相附和:“斥候查探过营地,昨天点过火的锅灶,只够做出几千人的饭食,我猜测独孤英前几天就在趁夜退兵,先将步兵和辎重撤出,留下骑兵麻痹我们。”
“前方有她上万人,退走后必然会让消灭,独孤英不会轻易放弃,这里面有阴谋!”巴吉坚持己见不松口,有千夫长站了起来:“万夫长大人,我愿带人先去追击,试探他们有没有埋伏。”
“万夫长,长老会让我们拦阻学兵,如今任务完成,不能眼看肥羊溜走,我要去追!”
粘木儿留下话就要出帐,巴吉冷喝道:“你敢违抗军令!”粘木儿回身大笑:“任务完成前你是统帅,我自然不敢抗命,现在敌人要跑,你胆怯不敢追击,哈哈哈,任务完成了,各家部落已不归你统属。”
千夫长们相互应和离开,巴吉一口吐沫飞出:“呸,自去找死!”看本部五名千夫长都有追击念想,巴朗提醒道:“大哥,他们若是中伏溃败,学兵杀个回马枪,我们五千人也拦不住,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留下守营,让那些蠢货睁大眼,防备敌人迂回偷袭,我带人去接应追兵,要不无法向长老会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