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之间也打起了笔墨战,各持已见争论不休,把个天津卫搅的沸沸扬扬好不热闹。当身着红裙绣袄的孙慧娟扭动杨柳细腰轻挪莲步的走上台时,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秀丽妩媚的娇小姐居然是个大男人装扮的,当演员谢幕时,男女观众们才恍然大悟鼓掌叫好。邓文淑一看原来演员是个男人真是大出意料之外,别看自己是个女生,真要是上台扮演孙慧娟还真没有人家这个大男人扮的像呢,她不禁向这个周恩来多看了几眼,已改回男装的周恩来浓眉大眼长方脸,身材挺拔英俊潇洒,穿着一身白色学生洋装站在台上玉树临风,看的小文淑直了眼,这张似曾相识的脸一定是在哪里见过,怎么这么面熟,好像相识已经的故人,她努力的想着是否以前见过这张脸,可是想了好半天也想不想来,两年前河北公园匆匆的一眼,那印象实在是太浅了,浅的发白,已完全消失在了小文淑的记忆里。心事满腹的邓文淑在回校的路上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叽叽喳喳讨论着观戏心得的女生后面,有几个年纪大的女生已到了少女怀春胡思乱想的青春期,台上的几个英俊青年成了她们谈论的主要话题,特别是其中最英俊的周恩来,更成了女生议论的主角,一提到周恩来的名字,张若名同学就格外兴奋:“没想到孙慧娟是这么个大男人扮演的,真漂亮。”
“比我们女生长的还好,听说这个周恩来是南开的高材生呢。”有人附和着。
“白马王子也不过如此。”张若名的评论又上了一个台阶。
从张若名的嘴里发出对人的称赞那是少见的,她是个性情高傲的人,学习成绩好长的又漂亮自然就助长了她的傲气。反正邓文淑从来没听过张若名称赞过女人,但这并不表示张若名不会称赞人,起码张若名就很会称赞男人,
“那个周恩来真了不起,听说连严范孙先生都要把女儿嫁给他,他却谢绝了,真是个有志气的大好男儿。”
孙秀元同学对此持相同看法:“我哥哥也在南开,听他说周恩来马上就要毕业了,准备去日本留学呢。张校长夸奖周恩来是南开最好的学生,有宰相之材。”
“周恩来是淮安人,母亲早逝,全由伯父扶养。”王冬珍接着说。
女同学们啧啧称赞交头接耳的一路上都在说着周恩来的事,邓文淑可纳闷,这些同学怎么对周恩来了解那么多,就差连周恩来的祖宗八代都说出来了,我怎么以前就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呢。虽然以前并没有听说过周恩来的名字,今天看到台上的他怎么会这么亲近,好像以前故友一般亲近。晚上邓文淑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看戏的情景,在渐渐浓起朦胧中,她仿佛听到了石头记里宝玉初见黛玉说的一番话“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天上的神瑛侍者,地上贾宝玉的心,十三岁的小文淑不能全然体会,这可是她除了在梦中想念爹爹以外想的第二个男人。 。。
第四章求学8
除了邓文淑难已入眠,张若名晚上也没有睡好觉,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由周恩来想到白马王子,由白马王子想到公主,由公主想到自己。
张若名是河北保定人,家境富裕,只是父母感情不和,父亲又娶了二房妻子,她从小到大看的最多的就是母亲的眼泪,是那种被男人摒弃的女人无助的眼泪,父亲不喜欢母亲自然也就不喜欢她这个女儿。懦弱的母亲,冷漠的父亲给女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印象是不好的,是极端的,张若名从父母那里得不到半丝温暖,虽然吃喝不愁,那又有什么用,再美味的饭食再精致的衣服也不能使她满足。好在张若名的伯父在天津行医,他可怜侄女就把张若名带到了天津上学,虽然是亲伯父毕竟寄人篱下,张若名的内心是自卑的,自怜的,她努力的学习,甚至不允许自己考第二名,凡事都争第一,如果她第二别人就绝对不能第一。虽然张若名的学习成绩在全班最好,但是白眉初却最不喜欢她。白眉初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喜欢这个成绩最好的学生,张若名的眼神有一丝的寒意,虽然她对老师同学是礼貌的,但是却少了笑容,相比之下白眉初更喜欢邓文淑的眼神,从邓文淑的眼里透出来的是真诚善良。邓文淑长的也没有张若名漂亮,漂亮的在白眉初的眼里却不可爱,每当他看着邓文淑笑呵呵的小圆脸,就感觉看到了小太阳,在这个小太阳的照耀下,即使心中阴霾满怀也很快烟消云散。张若名在学校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举止清高极不合群,而邓文淑身边总围着好多的人,特别是王贞贞,两个人简直就可以用寸步不离来形容,瘦瘦的邓文淑身旁总有个胖胖的王贞贞,好像哼哈二将,每当白眉初看到这两个小活宝站在一起就暗自好笑。
从一件小事上,白眉初就看出了张若名和邓文淑的不同。班级每个月都要调换座位,白老师有自己的想法,他要让每个同学之间都能有亲密的关系,而不仅仅总是相好的那么两三个人,如果能在四年本科期间所有同学都能和其它人坐过同桌,就会很自然的亲密起来。老师的苦心是为了在潜移默化中培养增进同学友谊,学生们按着老师的方式不停的换同桌,最麻烦的是王贞贞,没有人愿意和她坐在一起,张若名更加反对,搞的王贞贞也很苦恼,可惜身躯肥胖占地自然就大,只有和邓文淑坐同桌是王贞贞最高兴的事,邓文淑坐在边上从来不和她互相挤,每当她掉了东西,邓文淑都主动帮行动不便的她拣。王贞贞一个人要占近四分之三的课桌,她的同桌没少找白老师告状,只有邓文淑默默不语。这一切白眉初都看在眼里,他想着班级里年纪最小的学生却最具有包容心,从来没有在老师面前说过对某个同学的不良看法。白眉初对邓文淑的好感就是在这期间逐渐形成的,他认为如果不出意外,邓文淑将会成长为班级里最有出息的学生。
女师的求学生涯是邓文淑一生最关键的时期,是心智逐渐由小孩子到青年过度的主要阶段。邓文淑本人也是么认为的,在她八十岁高龄还能记得女师校歌的歌词,可见她对在女师学习生活的怀念。
白眉初的期望是好的,他期望心爱的学生邓文淑在成长的过程中不发生意外,但是却如何也没有想到,意外来了,而且还很大,很激烈。这场白眉初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意外,不仅仅影响到邓文淑一个人的人生,而且还影响到了中国当时整整一代年青人,甚至于影响了中国的历史进程。
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伟大的五四运动爆发了。
第五章相识1
第五章相识
一九一四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由于欧洲帝国主义忙于战争,暂时放松了对中国的侵略和压迫。中国的民族资本工业在这时有了比较迅速的发展,中国社会也进入了相对稳定的时期,各种思想如雨后春笋应时而出,一些先进的知识分子进行着反思运动,希望能找医治拯救中国的良方。一九一五年九月,陈独秀在上海创办《青年杂志》(一九一六年起改名《新青年》),标志着新文化运动的兴起。新文化运动的基本口号是*和科学。新文化运动提倡新道德,反对旧道德;提倡新文学,反对旧文学,是中国近代史上未曾有过的思想解放运动,为适合中国社会需要的新思潮的传播开辟了道路,在青年学生中作了积极的思想准备。西方列强无暇东侵,狼子野心不死的日本借口对德宣战,攻占青岛和胶济铁路全线,控制了山东省,夺去德国在山东强占的各种权益。一九一八年大战结束,德国战败。一九一九年一月十八日,战胜国在巴黎召开“和平会议”。北京政府和广州军政府联合组成中国代表团,以战胜国身分参加和会,提出取消列强在华的各项特权,取消日本帝国主义与袁世凯订立的二十一条不平等条约,归还大战期间日本从德国手中夺去的山东各项权利等要求。巴黎和会在帝国主义列强操纵下,不但拒绝中国的要求,而且在对德和约上,明文规定把德国在山东的特权,全部转让给日本。北京政府竟准备在“和约”上签字,从而激起了中国人民的强烈反对。
五月四日,北京三所高校的三千多名学生代表冲破军警阻挠,云集天安门,他们打出“誓死夺回青岛”、“收回山东权利”、“拒绝在巴黎和会上签字”、“废除二十一条”、“抵制日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等口号,并且要求惩办交通总长曹汝霖、货币局总裁陆宗舆、驻日公使章宗祥,学生*队伍行至曹宅,痛打了章宗祥,并火烧曹宅,引发“火烧赵家楼”事件。随后,军警进行*,并逮捕了学生代表三十二人。
北京学生的爱国行动受阻,学生被逮捕的消息几天内就传遍整个中国。各地的青年学生们愤怒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是一群深为祖国命运担忧的热血男儿,随之而来的席卷全国的大规模学生运动是北洋政府当局如何也没有料到的。最早响应“五四运动”的自然是天津的学生,天津离北京最近,北京发生的*在当天就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紧邻着的天津。
突如奇来的变故使白眉初猝不及防,他听到消息后担心自己的学生受到影响,五月五日一大早就匆匆忙忙地来到学校。果然不出所料,等他进了学校大门就觉察到气氛不对,平时恬静的校园竟然充满了火药的味道,他加快脚步跑上二楼,走在楼道里他感到莫名的不安,他感到好像什么东西在涌动,在积蓄,不只在安静的校园里,也在他尘封的心中。那是力量,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是一股无法控制的爱国激情正在积蓄正在合拢,好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大地在颤抖,大山在摇动,在这种力量的催化下,大地将裂开,大山被挪移。
当他来到三年级自己的班级个,发现同学们都没有像往常那样乖乖地早自习,在他的眼里他的女弟子一向都是乖乖的好孩子,现在这些乖孩子们没有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什么样的造型都有,坐着的、站着的、在椅子上坐着的、在椅子上站着的,叉腰的、跳脚儿的……白眉初吓了一跳,在教室门口止住了急匆匆的脚步,仔细地听着从教室里传出来的声音,那是邓文淑的声音:“同学们,我们要声援北京学生,国家兴亡不止有匹夫有责,女子也有责,而像我们这样读书识字的女子更有责。”
此言一出,一群十*岁的年轻姑娘们都高声赞同,你一言我一语的,教室里乱成一锅粥,还是一锅黏黏糊糊的八宝粥,白眉初不忙着进去,就在门口站着,他听到学生们在喊:“我们上北京”,“我们也去天安门请愿”,“大家*去”……
喊什么的都有,一个个端庄稳重的女学生们的变化让白眉初大感吃惊,吃惊的同时又感到了一点欣慰,从同学们的言谈举止来推测,她们已经知道了北京发生的*,白眉初平时给学生们灌输的爱国思想今天看到了成果,他听着教室里激昂的声音不知不觉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泪。白眉初怕别人看见自己落泪,连忙摘下眼镜擦了擦发红的双眼,又用手上下抹了抹脸,使面部的表情恢复了自然,才推开半掩的门走进了教室。
嘈杂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叽叽喳喳的女生们马上低下了头惴惴不安,站在高处的纷纷跳了下来,站在最高处的邓文淑看到白眉初突然出现在面前,不知所措的站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低下头等着白老师批评她,没想到白老师下面的话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你们太棒了,果然没有辜负老师平日的心血,不光你们要为国奋斗,连行将就木老师我也要为国家奋斗牺牲在所不惜,国弱如斯吾民安在?没有国家就没有百姓。”
老师的意外鼓励支持真是让学生们大喜过望,立刻欢呼了起来,邓文淑也放松了下来,从椅子上一跃而下,红着个小脸蛋看着白眉初:“老师,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要团结力量,联合全校师生。”白眉初一语中的,
“对,我们这就去联系别的班级共同商量对策。”身材娇小敏捷的邓文淑马上跑出了教室,紧跟着跑出去的是个肥大的身影,白眉初余光一扫就知道是王贞贞。这一整天学校全体师生四百多人都没有好好上课。 。。
第五章相识2
五月六日,直隶第一女子师范学校各班招开了联合大会。去年直隶省政府在保定也创办了一所女子师范学校,所以天津这所创立在先的女子师范学校就改名为第一女子师范学校。
各学级推举的代表是:九学级:周敏、李锡铭、徐芝;十学级:邓文淑、王贞贞、张若名、卢璾瑜、蒋云、王棣华、冯梅先、梁岫尘、张嗣婧;十一学级:周之廉、王瑞生;十二学级:许广平、徐蘭、吴瑞燕;十三学级:徐士义;十四学级:郝雨春、鲍风鸣;附小教员李毅韬,学生王文田、静生、陈学荣、魏士如等。其中就数十学级的代表最多也最积极,家政专修科的郭隆真也来参加会议,她和张若名是河北同乡,生性豁达大度,行事不亚于男儿,头发也剪的短短的,人更加显得精明强干。郭隆真比邓文淑大了整整十岁,邓文淑一向佩服尊敬她,提议由郭隆真主持会议,学生们一至通过,郭隆真也当仁不让,以一介文弱女子披挂上阵,
“我们只联合一校学生是不够的,应该还要联系天津各大中院校的学生,而且不能只有女校的学生,男校的学生我们也要联合,大家万众一心共惩国贼,我们不能上阵杀日本敌人,那就做我们眼前能做的事,从抵制日货开始,希望大家行动起来。”
这个时候找不到日本军人来殴打,抵制日货却好办,女学生们当即把身上所有和日本有关的东西全毁掉了,有激进者甚至连日本课本也给撕了不上日语课。师范学校的日语教习老师安藤女士发现上日语课时一人未到,随至校长室质问,而校长亦未知底细,随将班长传到,问其停课之理由。班长对校长报告说现因排日之风甚盛,同学故皆不欲上日语班,齐璧亭校长闻言之下,始明停课原因。这却是白眉初不赞成的,他耐心的教导:
“同学们的爱国热情我理解,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学习日语,就是要了解日本,日本人中就有好多中国通,这给他们的侵略扩张带来了益处,而我们中国人中少的就是日本通,当我们国人当中有了足够的日本通,我们也能去积极有目的的反抗,而不只是靠一腔热血,否则那也是图洒鲜血于事无补白白牺牲,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要打倒对手就要先了解对手,这是邓文淑从白老师那里学来的,她认为也很有道理。开完会后,同学们就分头去联系各校学生代表。第二天就是五月七日的国耻日,全校学生更加激动做出的事也更加出格,让人难以意料。天津《益世报》于一九一九年五月十一日,以《师范女生之爱国》为题作了报道:“……女师学生触动前耻,更形愤慨,即有十三学级学生多人,各皆咬破食指,书写提倡国货、抵制日货,勿作五分钟之热血,勿忘国耻五月七日等血书,贴于学校布告栏内,以为彼此勉励。闻有数人指伤颇重,一时全校学生凡关于日货之扣针,压发圈,簪珥等,均皆废弃,永远勿用。”并赞称“该校女生均系闺阁名媛,而爱国心之热烈,不减于须眉丈夫,真可使以起衰振懦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