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掌门是个十分大大咧咧的性子,待人真诚没什么坏心,还特意将自己珍藏的茶饼拿出来待客。
他应该极其喜欢那茶,原本心疼得只掰了一点茶叶放在茶壶中,好一会才后知后觉这是招待剑尊的,立刻掰了一堆放进去,动作干净利索,丝毫不见方才的抠抠搜搜。
相重镜余光扫见,诧异地挑挑眉,全然不知道为何易掌门对自己这般推崇。
沏好了茶,易掌门一边倒茶一边故作镇定道:“剑尊来临江峰,可是有要事要做?”
易郡庭在一旁插嘴道:“爹,剑尊说是来做客的呢。”
易掌门瞥了自家蠢儿子一眼,心想剑尊去查当年真相之事已是三门人尽皆知的“秘密”了,真相还未大白,他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来临江峰?
也只有易郡庭会相信相重镜是来单纯做客的了。
相重镜并不想对真心待他之人有一丝一毫的利用,笑了笑,道:“我的确是来做客的。”
易掌门将茶杯轻轻放在相重镜面前,煞有其事道:“看吧,剑尊说是来做客……啊?”
回过神的易掌门诧然抬头。
相重镜冲他一笑,道:“在三毒秘境,郡庭帮了我许多,我此番路过,自当过来拜访。”
易掌门愣了愣,接着老脸一红,为自己以己度人的小心思感到羞愧。
易郡庭有些得意地哼了一声,又眼巴巴拽着相重镜的袖子,道:“那剑尊可急着要走,能在临江峰小住几日吗?”
相重镜想了想,道:“也好。”
易郡庭立刻欢呼,易掌门也惊喜地看着他,对上相重镜探究的视线忙干咳一声,装作庄严的模样,说了几句客套话。
临江峰的确是修养静心的好地方,相重镜被安排在一处悬崖边的院落,一出远门便能瞧见无数云海仿佛潮水似的扑面而来。
易郡庭眼睛亮晶晶:“剑尊喜欢这里吗?!”
相重镜笑着抚摸他的脑袋:“喜欢,多谢。”
易郡庭开心得不行,欢天喜地地跑了。
相重镜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后,才披着黑色长袍,慢条斯理地走向悬崖边。
云海依然在飞快涌来,穿过相重镜身边时带来一股彻骨的寒冷,仿佛秋日带着霜气的白雾似的。
相重镜面不改色地敛着衣摆坐在悬崖边,双脚悬在峭壁上,衣摆被风吹得胡乱掀起,垂着眸往脚下的万丈深渊看去。
顾从絮拧着眉头出现,坐在他身边,道:“你就不怕掉下去吗?”
“怕什么?”
相重镜懒洋洋地晃荡了两下腿,偏头笑着看他,“你不是还在吗?”
顾从絮对上他的视线,不知怎么突然感觉心间似乎塌陷了一块,一股无名的感觉席卷整个脑海,让他莫名愉悦。
他眨了眨眼睛,突然道:“如果我不在呢?”
相重镜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疑惑道:“那你去哪里?”
云海倾泻着从两人身边穿过,白雾将他们吞没,哪怕近在咫尺也无法看清楚对方面容。
加上方才这句话,相重镜莫名觉得心慌,本能伸出手朝着面前的人探去,似乎想要留住他。
下一瞬,他指尖触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
云海白雾飞快散去,带起两人披在肩上的墨发。
相重镜和顾从絮正伸着手指不约而同朝对方探去,五指指尖刚巧触碰上,没有偏离半分。
周围一片死寂,两人全都愣住了。
好一会,相重镜的手指不受控制猛地一颤才将他从呆愣中唤醒,他立刻将手缩了回来,转过头去继续去看面前的云卷云舒,只是耳根红得险些要滴血。
顾从絮终于确定相重镜是在害羞,但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只是碰个手他就耳朵红成这样,明明他们连渡龙息都渡过两回了。
相重镜默不作声,根本不知要如何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