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骁点头说:“我知道,输卵管卵巢囊肿,有炎性积液形成较大的肿块,必需手术切除。”
念萁转头看他一眼,问:“你看过我的病理报告了?”
马骁反问她,“你瞒着我有意思吗?”
念萁笑一笑说:“这个病,又不是什么可以公告天下的,人家癌症病人还可以说出来让人同情,我这个算什么?本来是小毛小病,多说两句别人不嫌我啰嗦,我自己都嫌烦。动个小手术切了就好了,开学就可以去上班。”
“你都算好了?时间安排得倒是正好。我很为你的冷静感到骄傲。”马骁不咸不淡地说。
念萁心里难过,看着昏沉沉的云和黄浊的海水说:“你是早就嫌烦了吧?依你的性子,我这个破败的身体,不能让你尽兴。你这么久以来一直克制着自己,我很难过……”
马骁冷冰冰地打断她说:“杨念萁,你是一个淑女,注意你说话的用词。”
念萁别过脸说:“对不起,我只是想说出我想说的。马骁,手术后我只有一边输卵管是好的,我大概是不能怀孕了,我们分手好不好?你这样委屈自己,我实在不忍心看。”
马骁把脸凑在她耳后,磨着牙,说:“委不委屈,不是你说了算的。分不分手,也不由你来定。我们结婚的第一天我就对你说过,如果和我结婚很委屈的话,我道歉,但暂时,我还没有离婚的想法。这个时效仍然没有过,你再委屈,你也得将就了。”
念萁想我确实记得他说过这句话,那是在去青岛的飞机上,两人在结婚第一天就闹别扭,那个时候,怎么知道十个月后,他会把这句话再说一篇,而自己会再次听到呢?而一样的两句话,后面的心境却大不一样。那个时候她对他有意,而他不爱她,如今却是他爱她,而她要离开他。爱得越多,去意越坚。她不要他委屈自己,也不要他因她而没有孩子。
念萁回头看着马骁,勉强笑一笑说:“那我们约个一年期。我这三天见观音像就拜,也烧了高香,如果观音菩萨大慈大悲可怜我们,送我们一个孩子,那我们会很幸福。如果没有,那个时候我们再分开。一年的时间足够了,再多,也是折磨。”
马骁也扯一个笑说:“很好,那你去做手术的时候我也去做个手术,小手术,我要让你这一年的如意算盘白打。”
“马骁?”念萁被他的话惊呆了。
马骁带着恨意说:“我就是个生育机器,播种工具?我他妈就不是人,没有感情?你现在一副牺牲者的姿态,自以为伟大神圣牺牲自己要成全我,怎么就没想过我会不会痛苦?你就一个人痛苦得升华了,我就是你的牺牲品你脚下的烂脚你成佛路上的魔障?你还真是自私、自以为是。”
念萁被他的话刺痛得直哆嗦,她说:“我是自私,我不要以后五十年都觉得对不起你,我欠你的。我会天天小心翼翼,无时无刻不看你的脸色过日子,一言一行都要讨好你,时刻提醒我自己是我让你没儿子。然后你每次看一眼小孩子我就会多想,也许你只是发个呆我都会怀疑。我会变得疑神疑鬼,你会心烦气燥,迟早我们会变成一对怨偶,在折磨对方的同时磨光我们的爱情。马骁,我爱你,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我想你知道我很爱你,所以我不要那样的情形出现。”
马骁抓住她的手臂,扯下她的围巾,托住她的头,把她按向胸前,两眼冒着怒火,说:“宝贝,你就不要再说这个字了,等你真懂了再来和我谈。”一摔手扔开她,转身走了。念萁被他的力量摔得踉跄了几步,等她站稳,他已经走得很远了,而她赶不上他的脚步。
念萁慢慢回到酒店,她以为马骁会在房间里等着她,离开船还有一会儿,他们要收拾行李退房,但房间里没有马骁,她不知道他盛怒之下会去哪里。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一看号码,正是马骁的,打开来接听,那头马骁说:“我已经在去沈家门的船上了,你不是要分手吗?那从现在起就分,你一个人回去吧,我先走了。”
五八章忽如春风,驿路梨花
念萁握着电话,说不出一个字来,而那头马骁已经干净利落地挂了。念萁再一次被一个人扔在陌生的酒店里,马骁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她。从结婚的那天起,马骁就比她行事干脆、决断明确,她从来都跟不上他的步子,后来他懂得停下来等她,他们才开始走得轻快。也许真的是自己阻碍他的步伐?那么,她的决定就是对的了?
念萁想既然我的决定是对的,就不要这么沮丧了,是自己的决定,就该自己来承受。将来的日子总要这么过下去,不见得没了马骁她就不能活,在没有马骁的前二十七年,她不是一直活得很好?
这么想着,念萁开始收拾行李,毛巾牙刷,她的马骁的。马骁是真的没有回来过,房间里一样东西都没少,他的什么东西都在,剃须刀,须后水。两人的船票还在她的包里,他除了他的手机,就是车钥匙在身边了。
念萁把两人的毛巾叠起来,牙刷裹在里面,用一个密封袋装了,放进包里。这次出门两人的行李不多,冬天不用像夏天那样带上很多的换洗衣服,除了两人的两套睡衣,就是她的两件内衣,还要两双拖鞋。念萁从来不穿酒店的拖鞋,那要么是一张纸,套在脚上没感觉,要么是硬梆梆的塑料鞋,穿上都不知怎么走路。马骁原来不讲究这些,但自从和她结了婚,也知道舒适是什么味道了,这次出门特意买了两双软绵绵的厚底绒面棉拖鞋,一双深蓝一双粉蓝,上头有两只黄色的维尼小熊。两人不穿情侣衫,不戴情侣表,但有一对情侣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