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年,农历正月初一,晴。
辞旧迎新,新的一年正式开始。
穿好奶奶昨晚提前放在床头的崭新的红色冬裙,套上黑色小皮鞋,拿着小木梳,随意梳几下头发。
摸一摸口袋,里面放着两个红包,应该是我睡着之后,奶奶和我爸放进来的压岁钱。
开心。
蹦蹦跳跳走到柴房,台面上放着我可爱的刷牙杯,水杯上放着挤好牙膏的牙刷。
拿起牙刷水杯走到柴房门口的水渠旁,刷牙。
刷好牙,身后如往常一般,放着我的小洗脸盆,淡淡的水汽,水温刚刚好,毛巾正在一点一点的润湿。
故事里的书生有个神出鬼没照顾他的田螺姑娘,而我有个默默付出的田螺奶奶。
洗好脸,把水倒掉,小毛巾小脸盆,放回原位的木架子上。
端午表哥喜笑颜开:“奶奶,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越活越年轻。”
奶奶握着端午表哥的手,连声说好:“好好好……也祝学习进步,将来考上好大学,过来喝杯茶水,吃些瓜子糖果……”
客厅里,奶奶正在热情地招待来拜年的端午表哥。
见我看着她,奶奶柔声吩咐道:“小梅花,带上你弟去找你堂姐,跟着她去给大家伙儿拜年,到点就回来吃饭。”
我们村有大年初一,通村相互拜年的传统,在这一天里,不管有多大的深仇大恨,见了面,也要喜笑颜开的相互拜年,说些吉利话。
我牵着威仔去找吴芙时,她正蹲在祠堂大门口生闷气。
两颊鼓鼓的,像一只偷吃了一堆花生米的小仓鼠。
“威仔,来给爷爷拜个年,爷爷给你板炮玩。”
威仔刚刚乐颠乐颠的接过爷爷手里的红色塑料袋,吴芙就发飙了,眼睛都气红了。
“偏心眼!你就是重男轻女!刚刚还说怕我炸伤自己,所以只给我哥板炮鱼雷,你现在为什么又给威仔,不给我和小梅花,他比我们都小呢!”
爷爷眉头一皱,手指一伸,怒骂道:“我就偏心眼了,咋滴,小丫头片子,一边玩去,大过年的闹脾气不吉利,晦气!”
“妈……”
被怼了的吴芙委屈极了,张大嘴一哭,金豆豆一掉,拖着哭腔,找她妈告状去了。
“……”
徒留我一人乖乖地坐在板凳上,看那群小男孩吹牛打屁,炸石头、炸铁罐、炸牛粪、炸池塘边的旱厕……
总之,没什么是他们不敢炸的。
*——*
01年,农历正月初二,雨。
昨夜一场惊雷雨过后,那些红通通的鞭炮碎屑,如雨打红梅落,碾入黄泥中。
染上些许萧条凄凉。
正月初二回娘家,是我们这的老传统。
今日的外公家极其热闹,二姨妈和三姨妈一家子都来了,四姨妈家只来了四姨和宁宁表哥。
大姨妈99年冬天,再也忍受不了老公家暴出轨,喝农药死了……
算是断亲了。
五姨妈远嫁长沙,又与我妈因我起了龌龊,已经四五年没回过娘家了。
我想,她大概是怕我家里人揍她!
女婿们陪着外公喝酒吹牛说着恭维的话,女儿们与外婆在柴房忙着饭菜。
舅舅一直都是个安静的美男子,静静的猫在楼上看书,他阁楼里有好多好多的书,我都数不过来。
我外婆命苦,二十来年,生了十三个娃才生到儿子,最终养活了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