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方才所站的地方,有个浅浅的葫芦形状,那是他站着用脚尖所画。言绍圻心思灵敏,登时明白了无心之意。
雁高翔的水火刀是从葫芦中抽出的,虽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若是能将他的葫芦击破,这水火刀定能破了。他想到此节,登时兴奋莫名,心道:“小道士,原来你还是要靠我的。”
无心大概也怕雁高翔发现,此时走上几步,按剑道:“雁兄,此番想必要以性命相搏,只是不知你们在此到底要做什么?”
雁高翔微微一笑道:“雁某若是败在道长手下,自是知无不言,若雁某侥幸胜了,道长也请退出龙眠谷。”
他与无心二人一番恶斗,大起惺惺相惜之意,说话也客气了许多。无心道:“一言为定,雁兄小心了。”
他右手持剑,左手已在身后向言绍圻做了个手势。雁高翔脚下一错,水火刀已是双手握着,猛地冲上前来,两人一交错间,雾气也被搅动,竟然绕着他们不住打转。
无心只觉雁高翔的水火刀越来越沉重,白雾原本只是无数极微细的水珠,但一沾在水火刀,马上凝结在上面,每次刀剑相交,寒气便如利刃,几乎要撕开他的皮肤。此时这股寒气已渐渐侵入他的手腕,一只右手已快要麻木,他一咬牙,长剑突然交到左手,右手虚空点了数点。
他的左手没有右手力大,剑刚交到左手,雁高翔的水火刀已在剑身上连斩三下,剑身发出“嗡”的一声响,他的左手马上如握坚冰,五指登时僵硬,此时右掌心突地跳出一团火焰,他又将剑交到左手,剑身立时成了红色,仿佛刚从火炉中取出。他左右两手换剑极快,但剑势只是这一滞,水火刀已突破剑招,掠过他耳边。
刀与皮肤还有数寸之距,但是寒气如有形有质,无心只觉耳垂一麻,像是三九寒天滴水成冰的天气遭了冻一般。
糟了!他原本计划周详,但没想到雁高翔的刀势竟然锐利如此,水火刀的刀锋自然及不上精钢长剑,但刀上密布真气,加上寒冷彻骨,这一刀下来,便能卸掉他一条手臂。无心右手自下而上翻上,人已一侧,长剑出招也快得不可思议,剑上已附了火咒,剑身与水火刀一交,竟是如击腐木,一下水火刀斩为两断。但随着刀剑相击,剑身又一下褪回原来颜色,结了一层白霜。
虽然一剑破了水火刀,但火咒也已被破。水火刀本非真正的刀,实是雁高翔背后葫芦里的酒化成,雁高翔以内力将酒自葫芦口逼出,在口处结成坚冰,便成这水火刀,刀身宽窄便要看人的功力了。雁高翔的水火刀有一’之宽,已非同小可,他随时都可再拔出一把来,但火咒被破,一时半刻却无法再布。无心本想以火咒与雁高翔水火刀相敌,但没料到仅仅一招便已被破,虽然斩断水火刀,心中却更是惊恐。
雁高翔水火刀被破,手腕一转,半断残刀又幻作火焰。他的水火刀是烈酒化成,遇火即燃,但只有小半截,火势已大不如前。他也并非要以火刀迫人,半截残刀燃尽,人退出一步,又反手极快地探向那个葫芦口。无心此时长剑已冷得难以把握,方才水火刀欺近脸旁,半边脸都已冻木了,雁高翔虽然退后一步,自己运功祛寒都来不及,哪里还能上前追击?
雁高翔的手已离开了葫芦口,水火刀又已抽出一截来。他看着有些手忙脚乱的无心,正自得意,突然身边黑影一闪,他大吃一惊,正待变招,却听得无心喝道:“东方风雷使者蒋刚轮速到,唵缚日噜呢啼萨婆诃!”眼前一花,手腕上也觉一麻,像是被蚊虫叮了一口,身后却传来了葫芦破裂之声,手上又是一松,水火刀已拔了出来,却只有小半截,哪里像是三尺三刀,倒象把半尺的菜刀。
言绍圻一铁尺刺中了葫芦,自己也没料到会如此顺利。他不会道术,武功也远不及雁高翔,但若以轻功而论却比雁高翔高出一截,雁高翔被无心缠着,根本没防到这个小捕快会暴起发难,而且无心若是刺向他身上,雁高翔自会及时反击,偏生又是刺他的葫芦,但醒觉了,哪里还来得及。言绍圻的铁尺一刺就是三个窟窿,雁高翔偏偏又将葫芦里的酒喝了大半,葫芦中登时空了,水火刀已是无本之木,自然便拔不出来了。言绍圻见一招便已见功,登时乐不可支,叫道:“道长……”
他还没喊完,雁高翔身形一抖,左掌已向他当胸击来,言绍圻正在欢呼,突然气息一滞,大吃一惊,忙不迭将铁尺去挡,雁高翔左掌一勾,两根手指已钩住他的铁尺,右掌早挟风雷之势当胸击来。言绍圻铁尺被他锁住,眼见这一掌势不可挡,喉咙里的半截欢呼便已吐不出来,要逃又已来不及,满腔欢喜早扔到爪哇国去了。
雁高翔恨他偷袭,这一掌之力直如狂风暴雨,但甫到言绍圻胸口,见言绍圻脸上尽是惊恐,掌势已是一缓,心道:“此人可不是术门中人。”只缓了这一缓,只觉背心一麻,知道定是无心出手,他猛一咬牙,正待回掌打向无心,好歹也两败俱伤,谁知身前的言绍圻虽然惊恐,出手却也不慢,一指直进,已中胸前膻中穴。他身前身后同时受制,人登时软了下去,百忙中叫道:“卑鄙!”
言绍圻看着雁高翔软倒,一时还不相信自己竟然打倒了这个如此强悍之人,看着一根手指,叫道:“道长,真是我打倒他的么?”
无心收回指来,抹了把额上的汗水。雁高翔横倒在地,他的哑穴倒没被封住,喝道:“呸!雁某堂堂好男儿,哪会被你们两个卑鄙小人打倒!”
他满面虬髯,骂得吹胡子瞪眼,倒是比方才更加威风。言绍圻怔了怔,看向无心道:“道长,我们真的卑鄙么?”他想想方才情形,也觉得有点不讲信义。雁高翔对自己手下留情,若是最后一掌不留手,自己只怕已吐血身亡了。
无心道:“什么叫卑鄙,能胜就是好的!”他说得振振有辞,心中也暗叫侥幸。与鹿希龄一番恶斗已经消耗了他不少体力,若是再与雁高翔拼斗下去,只怕真会败在他手里,还好言绍圻平时没甚用,这时却一举建功。他走到雁高翔跟前,道:“雁兄,现在你可说了吧?”
“不说!”
无心一怔,叫道:“你竟然耍赖!”
“是你们不讲信义在先,居然偷袭,破了我的水火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