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萧尹准备回长安时还听闻小爷近年来收敛了许多,怎地这一出口又变了样?”这话萧尹却是对柳鹤童说的。
柳鹤童放下茶杯哼了一声:“正好你回来了,给老夫好好训训她那劣根。免得进了宫又惹是生非。”
柳卿云知他俩在拿她打趣,一手放在石桌上撑着下巴翻白眼。心里却在想着水儿怎地如此慢,她那五脏庙早已饿的翻了天。
萧尹见她这副模样,嘴角露出笑容,温声道:“小爷还是这模样讨喜,在下看着就好似从未离开过。”
柳卿云听着乐了,搭着腔越说越高兴。水儿送上吃食时,柳卿云边吃才想起来问道:“萧大哥此次回来便不走了?”
“嗯。不走了。”萧尹从怀里掏出手帕替柳卿云擦去下巴上的酱汁。
萧尹是知道她女儿身的第二个人,也是最后一个人。自小便把柳卿云当做亲姐妹来看待,若说柳鹤童把她看做掌心宝,那萧尹便是那个把她宠上天的罪魁祸首。
柳卿云心中的大石落下,吃的更加无法无天。萧尹与柳鹤童聊着闲话,待到柳卿云吃完抹嘴,才谈起了正事。
水儿清干净了石桌上的盘子,萧尹揭起新烫的茶盖子悠悠的问道:“小爷下个月可是要进宫了?”
柳卿云从茶杯里抬起眼,答道:“正是。只是那初考过与不过便很难讲了。”
萧尹笑道:“听老将军言,小爷的师父灵机子乃是世外高人,想必小爷跟着学了五年,自不会差到哪儿去。”
柳卿云听着感觉味儿不对,心想萧尹何时开始喜欢拐着弯儿说话,便正色道:“萧大哥直言。”
萧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七年未见,这小爷的心思果真是变了不少。萧尹也不再绕圈,当真直言道:“小爷这几年倒真是长进了不少,提醒嘱咐之类在下便不啰嗦了。只请小爷记住一个字便好。”
柳卿云微微挑眉。
萧尹微微一笑:“忍。”
柳卿云皱眉,萧尹接着道:“此忍非彼忍,而是忍世间所不忍之事,苦世间所最苦之事。小爷可明白?”
除去练功这几年,柳卿云出生起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幼时是因萧尹服的住她。骄横的性子才未显现出来,萧尹发配北疆之后,那份傲性似是疯长了般冲天而出。“吃苦”“忍让”这等词就没出现过在柳卿云的身上。
萧尹料到她会想不明白,却没想柳卿云只是微微怔了一下,便道:“萧大哥,你看云儿还似从前吗?”
萧尹望了她一会儿,柳卿云的眼里清明,神情却有些微妙。说微妙,只因就连当年知她如自己的萧尹都有些看不明了。
半响,萧尹才垂眼低头道:“小爷真是一日如隔三秋,是萧尹多虑。”
柳卿云之前确实被那“忍世间所不忍之事”给震住了,只这几年许是习武的缘由,性子倒是渐渐沉稳了下来。纵然心中天翻地覆,她也能不露表面。若要真当遇上“不忍之事”她也不见得真能忍着性子,想到这柳卿云心中有虚,便道:“萧大哥所言在理,云儿自是年少气盛,应如萧大哥所嘱多磨些脾性才是。”
萧尹微微一愣,哈哈大笑:“小爷如此谦让,在下倒是有些不惯了。”
三人喝茶闲聊直到日落,柳卿云自打老头儿走后都未如此口舌畅快过。便邀了萧尹晚膳后继续畅谈。
书房内,水儿奉了茶便出了门口候着。
萧尹在案桌边随手拿起一张帖字,只见白纸上的字体虽正规证据,转峰尾笔间却隐隐透着锋芒。
“在下记得走时小爷的字还不曾如此,虽歪七倒八却走笔生风,如今却是半点见不得。”
柳卿云吹着茶梗笑道:“亏的萧大哥还记得,我可是一点儿都不想想起。”
萧尹到这时才有些懂了柳卿云,脑中思绪流转,放下手中字帖走到柳卿云对面坐下,漫不经心的拨着茶水,忽地道:“小爷为将军府的这份心,就连在下也甚是佩服。”
柳卿云放下茶杯的手一顿,便听萧尹接着道:“今后怕是在下也猜不透小爷了。”
萧尹是何等人?当年在与突厥分部落新罗对战时,不费一兵一卒便硬生生让新罗主动投降。那时萧尹才十七八岁,而柳卿云不过是个五岁小儿。可如今小儿长成少年人,萧尹终有种自己已老的惘然。
与柳卿云闲聊间,特别是有关于她的言语萧尹每每都觉得这小爷一直在避重就轻,且不露痕迹。这般心思不若说同龄人,便是看似稳重的成年人也不定能做到。
柳卿云哑然失笑:“这是从何说起?”
萧尹料得柳卿云虽心思缜密,但毕竟年少,话锋忽的又转:“那便从苏小姐的婚事说起如何?”
柳卿云果然变了脸色,尴尬的喝茶掩饰,虚道:“好端端的说这事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