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睁着两眼无辜地看看她,闷闷抱怨出一句:“难道你不想听吗……”
“没有兴趣。”常台笙松了手,干脆利落地给了总结。
“可是你昨晚很美,我也是昨晚才知道原来你……”抑制不住的称赞语气。
常台笙又捂住了他的嘴:“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没有兴趣也不想听。你就当我昨晚发热不舒服,只是不小心将你当成了冰块,明白吗?”
陈俨却忽地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一点点移开她捂在他唇上的手,目光则在那只手上轻轻流转,神情愉悦:“原来是这样么,不过没有关系——我有新发现,你想听听么?”
“不想听。”
“好吧。”他本来想说他发现她这双手当真是很灵活很舒服。不仅会刻字会写稿,还能在毫无章法的触摸中体现出难以替代的魔力。
他好喜欢。
陈俨忽然轻拍拍常台笙的头:“虽然我不能留在这里吃饭,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
很喜欢,没有后半句。喜欢什么呢?噢,一定是全部。
陈俨孤孤单单但很愉悦地独自走了,常台笙在走廊里看他离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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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时,常台笙忽地接到了一本帖子。
因临近年底,苏杭一带每年一度的大书市集会也即将拉开序幕。虽平日里也会有几家书商联合办些小书市,但规模根本无法与年底这个大集会相提并论。这是书商的盛宴,亦是买书者爱书者的大日子。
书业内的老规矩是苏杭几大老牌书商轮流主办,外人几乎插不了手。芥堂在苏杭一带虽也很有名望,但论起主办书市来,还是少了那么点资格,可今年几大书商集聚杭州商议书市筹备事宜,竟给常台笙发了帖子。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就算不是主办,能协同办完这书市,也是很了不得的事。
请帖发得很急,时间定在第二日中午,就在盛元楼。
居安堂黄为安,建文堂杨友心,以及五台馆李崧,一行人陆陆续续到时,常台笙却已在盛元楼等候多时。之前常台笙也见过业内的这几位老牌书商,见了也并不会觉得多尴尬,但客套是免不了的。
一番寒暄下来,各自坐定。李崧为人直爽,承父业至今,整十个年头,业内风评极好,也是这三位中与常台笙还算有点交情的一位。他先开了口道:“常堂主,今日邀你过来,是想问问,你是否有意承办今年的苏杭书市?”
对常台笙而言,这开门见山似的委任简直令她受宠若惊。她轻轻搁下茶杯,回得有条不紊:“承蒙厚爱,但芥堂经营书籍不过几年时间,担此重任,实在……有些惶恐,但若前辈们信得过,晚辈亦当竭尽全力。”
对面的杨友心笑笑:“常堂主,我坦白跟你说罢,找到你也是因崇园的关系。百年崇园,当年留下的书册在读书人心中分量很重,当年崇园做这行时,我等祖辈还未涉足书业。若论前辈,崇园方是前辈。如今崇园又重归常家,这事早传得沸沸扬扬,你既然有意将这块旧牌子拎出来做,那我们也就沾一回这老牌子的光。所以这回,不是以芥堂的名义来主办,而是崇园,常堂主可愿意?”
常台笙自不会拒绝,但杨友心方才这话里的意思,却是——想借崇园的牌子一用,但崇园不是你常台笙做出来的,你不过是沾多少代前祖宗的光罢了。至于你常台笙一手办起来的芥堂书业,那还完全不够格。
否定,否定,否定。
常台笙微笑着回说:“自然是,求之不得。”
杨友心甚为满意地握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瞥一眼一直埋头在吃的黄为安:“黄兄,杭州的东西难道还没苏州好吃?”
黄为安吃得满嘴是油,也顾不得擦嘴:“贤弟不知,这盛元楼的烧鸡,当真是人间极品。若不是路上会坏,我定要带几只回去给我的小采青尝尝。”
“黄兄真是好事都惦记着小姨娘,将她一道带来杭州不就妥了?”
“小采青说坐船晕坐车累,我也舍不得让她吃苦。”
杨友心在一旁抬嘴角笑笑,默不作声地又抿了一口茶。
黄为安吃完了抹抹嘴,抬头看一眼常台笙,又抓过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笼包子:“哦对了,常堂主今年也有二十好几了吧,有没有相中的?若相中了,哥哥与你说去,别不好意思,哥哥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家里姨娘都有八个了,娃仔满地跑。”
常台笙看他那副只知吃喝的样子,听他这么说着,觉得好笑又有点惆怅。
一旁李崧抿唇浅笑:“近来杭州城谁人不知陈尚书家公子与常堂主来往甚密?恐怕好事将近,常堂主这终身大事估计是不劳黄堂主费心了。”
“你们杭州人哟……”黄为安伸出油腻腻的手指头指指李崧又指指常台笙,“一个个都是这样,一个搭上了知府家的千金,另一个这就要搭上尚书家的公子了,还都闷声不吭的不与哥哥说一声。”
常台笙闷声不语。
杨友心道:“陈尚书家的公子,莫不是那位叫陈俨的?听说常堂主要刊刻他的书,不知他写的是时文还是小说?”
常台笙却道:“还没个定论,这位似乎不大乐意出书稿。不过现如今,印古文不如印时文,时文又卖不过戏本小说,若庸俗点,我倒希望这位写的是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