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嶙山下意识的反驳她:“你不要痴心妄想。”
杜青墨抱着双肩困住自己,哽咽道:“对,我在做白日梦,现在梦醒了。等回了苍家之后,我就走。那个家,我已经呆不下去了。”
苍嶙山恶声恶气:“我说不许离开就不许。”
杜青墨扭身瞪着他,动作太大,背后伤口似乎在裂开,痛得她瞬间泪水涟涟。苍嶙山只觉得焦躁异常,掰过她的身子:“先上药,以后的事情回家再说。”
解开她的开襟罩衫,背部的襦裙从细带往下左至右划开了一条口子,露出里面的骨肉来。苍嶙山望了望一脸倔强的杜青墨,主动替她解开了胸口的细带,杜青墨还在瞪着他:“你准备换药之后对我再做那禽兽之事?”
苍嶙山已经气得额头冒青筋:“我是人,不会随意发。情。”
杜青墨哼了哼:“那你是禽兽不如了。”
话刚刚说完就听到撕拉响声,苍嶙山愤怒下把她的襦裙一分为二了,手中拿着布条与杜青墨大眼对小眼,在她准备再一次口吐钉子之时,赶快把自己的长衫丢在她的身前,自己闷声闷气坐在她身后拿着布条清洗伤口。
这会子,就算是一分疼痛,杜青墨也要哀叫成十分,顺道还嘲讽苍嶙山武功不济,没城府没耐心,三言两语就被陆公子挑拨。
苍嶙山几次三番想要如以前那般咄咄逼人,势要斗个你输我赢的局面,可刚刚开口说一个字,杜青墨就哀叫,顺道补了他一句:“笨手笨脚,没轻没重,到底会不会上药,还是你在借机报复!苍嶙山你是个莽夫,是个小人……”
苍嶙山忍了又忍,最终抓起已经洗干净的药草放在口里狠狠的咬,使劲的咬,然后再一把糊在杜青墨的背上,在杜青墨的羞恼当中,把襦裙撕成布条将她捆成了一个粽子。
包扎了伤口,已经几近黄昏,垂幕的日头缓缓从山林的那一头落下去,最后在山尖尖上炸开最后一缕强光,消失不见了。
苍嶙山与杜青墨斗气半日,这才想起两人还没有东西吃。他也不打招呼,自行出去打了两只野兔在山里瀑布下洗了干净再拿回来烤了。
没有调料吃什么都很淡,杜青墨对苍嶙山挑三拣四,好歹是吃饱了,什么都不管倒头就睡。
苍嶙山看看丢在一旁的血衣,忍了半响这才收拾了残局,又添了柴火,自己靠在僵硬的洞壁上睡了过去。
浑然不知,背过身去的杜青墨正睁着眼,盯着黑暗沉默不语。
洞外,萧无慎听得里面的争吵声总算停歇下来,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身边的树枝一沉,那陆公子和唐公子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身边,唐公子朝着洞穴内瞧了瞧,问道:“还不走?”
萧无慎没有回答。
陆公子随意弹了弹衣摆上的灰尘,一副置身事外的语调:“我早已说过,萧兄如今跌入了美人关,一时半会肯定爬不出来。”
唐公子道:“美人,难道是那苍家的少夫人?今日见了蛮平常嘛,官家女子都是一个磨子出来的性情,不是伤春感秋弱不禁风就是以夫为天任劳任怨,哪有江湖女子的爽朗豪气……唉,你的箫顶着我的命门作甚?”
陆公子冷笑:“英雄难过美人关。”
萧无慎足下猛地一层,树上三人一起晃了晃,惊起鸟雀。
唐公子奇道:“这么快就护短了?你还真的把兄弟当成衣衫了?”
萧无慎抖了抖衣袖:“我先去加见衣衫,山里的半夜有点冷。”
唐与陆:“……”
四一回
掉崖后的第二日,天气依然晴好,从参天的古木抬头望去,大半的炙热都被树叶遮挡,偶有几缕穿过重重阻拦直射在地面上,形成了金色的光圈,相当的明亮。
萧无慎在黎明之前就从山外跑了回来,怀里鼓鼓囊囊的揣着东西蹲在那一棵大树上,如盯着猎物出门的豹子,等待着苍嶙山出洞觅食。
他清晰的听到杜青墨辗转醒来的响动。
她这一世甚少睡得沉,经常在半夜惊醒睁着双眼看向虚无的黑暗。起初萧无慎也不知晓,在杜家养伤期间,无意中听到她睡梦中不平常的气息,偷偷跑去一看,那个尖锐的满怀恨意的女子居然闷在被中无声哭泣。她一次次把自己锁在黑暗中,用前世的记忆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告诉自己不要心慈手软。
她沉默中的悲鸣让萧无慎的胸口隐隐的发闷,让他不由自主的在每一个夜晚悄无声息的潜伏在她的不远处,静静的陪伴着。
有时,她惊梦醒来,会望向自己栖身之处,什么都不说。
她的疲累,她的懦弱,她的无奈和委屈都会在黑暗中慢慢的释放,一点点燃烧那些恨。然后,那愤怒中紧张的身躯会逐渐放松,沉如墨的双眸缓缓磕上,唇瓣微启,细细的呼吸平稳的飘荡在床幔之间,她安睡了。
白日再见,他们会默契的守护着那个小秘密,有关他的守护,有关她的脆弱。
这是第一次,萧无慎见到苍家这对少年夫妻一起从睡梦中醒来的情景。
杜青墨睁开眼的瞬间,眸中清晰映出苍嶙山影子的那一刻,她的恨意几乎是倾巢而出。她惊惧的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没有熊熊的烈火,也没有嘲讽她的桑依依后,才会安静下来,闭上眼。
再睁开眼之后,杜青墨从前世回到了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