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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太爷看着他的脸孔,半晌后才幽幽叹道:“你很寂寞吧?其实,我也一样。”
说完这句话,古老太爷把手直直伸向旁边的墙壁,手指所向处,是一幅不知名画手画的工笔山水图。
那图上画的是明嘉靖年间有大名的京师西直门外一带风光,画上玉河水色清漪,两岸垂扬密植,浓荫如盖,在山水画的一角誊抄着公安三袁当中袁宗道写的极乐寺纪游。
易天行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见着上面的蝇头小字写着:“高梁桥水,从西山深涧中来,道此入玉河。白练千匹,微风行水上,若罗纹纸……何时挂进贤冠,作六桥下客子,也此山水一段情障乎!是日,分韵各赋一诗而别。”
易天行不解老者何意,带着询问的眼光注视着。
古老太爷的手指微动,指尖似乎隐隐透着寒气。
便在一瞬之间,易天行忽然感到屋内的灯光黯了一下,而那面墙壁上的灰尘像是被某种力量喷了出来,灰灰蒙蒙地遮住了整幅山水画。再下一刻,灯光亮了起来,而易天行有些惊骇的发现,那幅图画的画面已经被某种类似利器的力量,割成了一道一道的布片!
易天行猛然扭头。他静静望着那个面色微微发黄的古老太爷,认真地一字一句问道:“你是上三天的人?”
第二十三章 关于下颌的回忆
古老太爷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他慢慢地站起身来,佝偻着身子剧咳了数声,然后走到墙壁处将已经被无形指气撕成碎布条的山水画取了下来。
“真是老了,撕幅画都差点儿咳得丢了老命。”
他眼色里满是珍惜之色地看着手上的破布,对易天行说道:“不要问我是不是上三天的人,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
易天行不解。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碰见过和我有相同能力的人。”古老太爷把破布收入抽屉,续道:“而你是第一个。”
易天行这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位老者能在多年的江湖风雨里屹立不倒,更能在省城作为一个外乡人打下大片江山。想他有这么一手隔空发暗劲的本事,那要在道上除上什么棘手的对头,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古老太爷声音变的有些苍凉。
“上三天只是传说,是我花了四十年时间打听出来的,我坚信这种传说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找不到证据。我今天请你来,就是要看看你是不是和我是一类人。不要怪老头子太罗嗦,毕竟知道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生活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面,激动之余,希望你能理解我见到你后的罗唣。”
易天行自然清楚能这种能力的人在世上存活时的孤独感,他有些同情地看看面前这个发须尽雪的老者,忽然想到一个传闻,脱口问道:“老爷子,传说里你是到省城后有了奇遇,才在江湖上闯出了名气。所谓奇遇,就是你现在有的这种能力?”
古老太爷笑着点了点头,面上皱纹也舒展了些。
“什么样的奇遇?既然是奇遇,那您身上的这种能力当然是后天得来的,那应该是有人传授?既然有人传授,那您应该……”
“没有人传我功夫。”古老太爷叹着气摇头道:“不过我相信上三天是真实存在,只是可能看我功夫太浅,所以不想来引我去修行吧。”
“那您这身本事是怎么来的?”
古老太爷微微地眯起了眼,这一刻他完全不像是一样叱咤江湖多年的黑道龙头,反而变的像村口晒太阳的老头儿一般,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一种略带离思的情绪中。
“那年我随着楼里的老鸨去省城挑女孩子,本来在青楼里呆久了,对那些女子的悲惨模样也投不上什么特殊的感情。但……那次不一样。那是三一还是三二年?有些记不清了,反正是发了次大水,我们从高阳出去,沿江道往省城走,一路上都是泡在黄泥汤里的民宅,四处都是被淹死的死人。知道为什么老鸨要这时候去吗?”
古老太爷微微带着一丝漠然看着易天行,续道:“因为每次发了洪水,就会死很人,就会有很多孤女,当然,也会有很多家庭活不下去了,便会卖丫头的。开妓院的人都是丧天良的家伙,自然会趁着卖女孩人多,价钱贱的时候赶紧拢些女子。”
易天行微微低着头,安静地听着。
“省城那么大,卖孩子的人那么多,哪里是一天能看的完?我那时候是个小茶壶,成天就穿着件短袖马褂,跟在那个涂了三斤粉的老鸨身后……天天就跟在那婆娘的大屁股后面,到处挑女孩子。”古老太爷说到这里,忽然嘿嘿奸笑了一下,往墙角呸了一口痰。
易天行唇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场景,想到还是个后生的古老太爷被一个身材肥胖、面涂厚粉的中年妇女压在身下,凄惨度日,不由轻轻笑出声来。
一九三一年,长江出现了一次二十世纪最大的洪水,滔滔浊浪扫光了中国腹部大片平原。省城险险逃过一劫,马上被在洪水中侥幸拣得性命的难民们占据,沿着万松园到取水楼一带,全部是蓬头垢面、肌黄体瘦的逃难农民。
当年的古老太爷还是一个低眉顺眼的少年郎,便是跟着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在这些难民面前来回行走,中年妇女手上拿着一方手帕,帕里裹着几枚银元。她便靠着这些银元,可以大大方方地四处挑拣,挑东家饿的脸发青的女子,看西家被泥污了面的娇娃。
古镛并不是什么善类,自然也不会把自己的善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