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进宋家大门之后,江河也懒得和她多废话什么,就道:“婚书和礼单我们俱都带来了,退婚书我侄女也已写好,只需要玉书签上姓名即可,至于聘礼方面……”
江河说着看向江月,她接口道:“婚书写明了聘财为一百五十两现银,另外礼单上还有衣料米面、笔墨纸砚等物,我已经对着市价,另外整理出了详细的金额,总数在五十两左右……合计共二百两。”
江月说完,便往江河身边撤了一步,江河这大伯父在关键时刻也没掉链子,顺势往她身前站了站。
毕竟在他们的设想里,听到这么大一笔银钱,秦氏这泼皮无赖就该闹起来了。
让江月意外的是,秦氏虽然一脸肉痛却没打算赖账,开口对着江河道:“聘礼自该退还,只您也知道,那一百五十两现银,都用给我家那死鬼和我那可怜的幺儿看病吃药了,实在是没剩下什么。不然我们母子这几年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紧巴巴的。所以冒然让我家拿出这么多银钱,实在是为难。”
这还真的,宋家虽然不至于家徒四壁,但屋子里像样的家具也没有几件,且都看着有些年头了。
再看秦氏和宋玉书的穿着打扮,则更是最普通的农家人打扮,尤其是宋玉书,一身洗的发白的细布书生袍,头上只插了一支木簪,袖口都短了一截,实在不像是身有长物的模样。
江河看向江月,以目光示意秦氏这次倒是没说假话,而后询问江月这当事人的意思。
江月当然是想立刻拿回全部聘礼的,可宋家实在没有,也不可能逼着宋家母子去偷去抢。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遑论秦氏这样本不算纯良的人。江月自己倒不怕什么,但毕竟家里还有其他人,尤其是需要静养的许氏,可真是经不起秦氏的闹腾。
江月沉吟半晌,却听宋玉书突然出声道:“慢着。”
自打两家人碰面,他是一直没有吭声的。
江月便看向他询问道:“可是对账目存疑?我都是对着礼单、按着市价一样一样整理的,你可仔细瞧瞧,若还信不过,则还可请里正过来评判。”
宋玉书白净的脸上泛起羞臊的红,他摇头说不是,“月……江二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眼神里隐隐有一丝哀求。
若是原身还在,或许还真的会心软,仔细听听他要说的话。
但江月和他并无甚交情,便只是象征性地往旁边走了两步,示意他可以开口了。
宋玉书面色涨得通红,其实他是想私下里替自家母亲赔不是,询问两人的亲事是否还能转圜。
但江月并不肯同他私下说话,可当着恩师的面,当着外头越聚越多的乡亲的面,他也不愿意直接说自家母亲的不是。
看到他纠结为难到极致的神色,江月也品出来一些。
他也确实称得上是雅正的读书人,不然不会江父对他那般满意,只见一面便同意招他为婿。
但不论宋玉书本人多出色,多无辜,这门亲事终究是要退的。
所以宋玉书嗫喏了半晌,仍然没有开口后,江月就道:“其实你想说的我大概猜到一些,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现下说不出口的理由,就注定这桩亲事只能作罢。”
宋玉书现下说不出话的原因,自然是他不愿意在人前批判亲母的不是。孝顺过头,就成了愚孝。
今日尚且如此,真要成婚了,他能做到约束秦氏吗?
真要能做到,又怎么会有前头秦氏上门为难和羞辱许氏呢?
自然是办不到的。
宋玉书并不愚笨,很快明白了其中关窍,顿时脸色煞白。
“所以多说无益。”江月平静地道:“咱们还是就是论事,接着说如何退还聘礼。”
宋玉书闭了闭眼,接受了现实,并没有再做那歪缠的事,只道:“我母亲说的不错,家中确实没有那么多余钱。但是岳……江二老爷在时送的一些书籍笔墨和衣袍,我都妥善保存着,未舍得用过。就先退还这一部分,另外我素日里为人抄书代笔也积攒了一些私房。”
说着他进了屋去,未多时拿出一个小布包,“这里有二十两现银。我知道远远不够,所以便只好先写下欠条,我签字画押,一年之内偿还。”
别看秦氏前头答应的爽快,其实是想着反正自家没有,就算答应要还,那也是来日的事情,而且尽可先拖着,指不定就拖成了坏账。
此时看到宋玉书拿出了全部家当,又答应白纸黑字写欠条,一年之内就还上,那真是捂着心口,哆嗦着嘴唇,眼看着又要闹起来。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才强忍不发。
江月跟大伯父对视了一眼,江河的意思是让她答应宋玉书的提议,毕竟宋玉书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言出必践,且更是个注重名声的读书人,不会欠债不还。
江月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一来是江河想的她也能想到,二来是宋玉书是有大气运的人。世人常说做坏事会倒霉遭报应,其实并不是空穴来风。违背约定是会把气运分走的,只不过有人气运强大,分走一些也不显什么,有人气运低迷,便十分明显。若来日宋玉书真要赖账,这么点银钱,能交换一些他的气运,则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是以江月同意了,又道:“那就劳烦大伯父清点一下书籍笔墨那些,估算价值。”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