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下了场雨,起来便有些冷。
谢锳披上绣牡丹团花纹披风,慢慢踱步到妆奁前,惺忪着双眼,望见旁侧几案上搁着两幅画,用纸镇压着。
白露笑,见她打量,便将画拿来凌空展开铺在面前。
“郎君起来后便在书案前作画,奴婢看不懂,只是这两人凶神恶煞,一个手拿战戟,一个手摸白虎,郎君却说娘子起来自会明白。”
谢锳忍不住想笑,合眼扶额,脑中浮现出云彦作画时的神态。
她左右摆开,指着面色威严那个解释:“这是神荼,”挪开又道:“这是郁垒。”
寒露歪过头来问:“如此丑陋骇人,郎君送给娘子作甚?”
“自是做门神用的,趋吉避凶,消灾免祸。拿去贴到门上,左神荼,右郁垒,仔细别撕坏了。”
寒露笑盈盈举着边走边回头:“原是怕娘子睡不安枕,郎君这法子倒是新鲜。”
入春后,天渐渐暖和,可夜里仍旧凉,谢锳不知是吹风还是吃的不合适,浑身软绵绵的总想吐,故而胃口也差。
出门去绸缎布庄理账,下车时险些栽倒。
幸白露和寒露眼疾手快,这才没出大事,只不过眼前晕乎乎的,总出虚汗,正坐在店里休憩,听见熟悉的叫声。
“十一娘,你怎么又瘦了?”
何琼之进门后,大马金刀坐在对面,探头看她苍白的脸,不由抱起手臂皱眉:“病了就得看大夫,可不好熬着。”
谢锳道:“本就没大碍,歇两日就好,你怎么来了?”
何琼之摸头:“给我阿娘选几端布料,她想做衣裳,又懒得出门,便叫我多买些带回去,你家店铺,帮忙挑挑呗。”
如是,谢锳便帮忙挑了些端庄雍容的新料,何琼之千恩万谢,出门跨上马,又猛的弯下腰来,冲谢锳挑了挑眉。
“我瞧你恶心呕吐,莫不是有了?”
谢锳也总有疑虑,傍晚回去时,便寻思找大夫看看,偏巧府医告假回乡,得有一段时日才能回来。
她到底不是什么要紧的病,遂也没另外看医,照旧打理忙碌,半分不得清闲。
清思殿中,何琼之话刚说完,周瑄脸就变了。
殿内的气氛霎时压抑下来,连熏香都被折断了腰,碎成一缕缕的残痕。
他没想过孩子这回事,他更没想过有朝一日谢锳会给别人生孩子。
何琼之咽了咽嗓子,道:“他们成婚也三年了,便是有孩子也不稀奇,陈家那个刚成婚一年就生了俩,徐家也是,两年一个,三年两个,十一娘还属慢的了。”
周瑄瞥去一记薄光,何琼之不再多话,只是舔着嘴唇别开视线。
他很了解周瑄的脾气,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想要什么都有人拱手奉上,可谢锳偏偏是他求之不得的那个,越是得不到,便越想要得到,时日久了,初心早就忘了。
谢锳不是物件,更不会由着他来摆弄,何况谢锳的倔脾气,既当年选定云彦,哪里会半途而止,自是想跟云彦白头偕老的。
周瑄如若再执迷下去,总归是害人害己,不如就由他来点破,省的夜长梦多,横竖再打板子,他捱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