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径直走到了树下,想要近距离观察幼年陈文山的脸。
一个浑厚沙哑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来。
“文山,叔给你画像呢,你笑开心一点。”
她被小小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那位叫秦开诚的画师也在此处。
这是个穿着儒衫的中年男人,坐在画架后探出头来,颇有些不满地叫着陈文山。
幼年陈文山气呼呼地把笔一甩:“你爱画不画,我还急着忙着回去照顾母亲呢!”
“你还知道你母亲。她怀着孕,你不好好读书叫她知道了肯定生气。”秦开诚不以为然,“要不是你母亲求我给你添上一笔,谁乐意来画你这种不知好歹的黄毛小儿。”
陈文山气得直接把笔摔在了池子里,和秦开诚大眼瞪小眼。
任粤彬也停下读书声,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过来。
三人的目光交错,站在中间的任阮对他们而言却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她在三人面前分别晃了晃,确认自己进入画像的意识根本无法和原情景人物交流,于是毫不客气地直接站在了陈文山面前,凑近仔细观察起他的面部。
秦开诚别过脸招呼任粤彬:“粤彬,你好好读,莫理他!反正夫子本来就是要我画你这等好学生的。”
任粤彬担忧地看了一眼垂着头的陈文山,还是乖巧地举起书又读了起来。
陈文山在洗池边站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又蹲下去捡起笔,一言不发地继续搅动着池水。
榕树下又重新安静下来,只余稚嫩的念书声和树梢“吱吱”的鸟儿欢叫,一派和乐的假象。
一个时辰紧迫,任阮没太在意几人的交谈,将空间中的素描纸和铅笔掏出来,开始坐在陈文山面前描画。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少女笔尖下也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出一幅幅草稿来。
眉骨的走向、眼眶弧线、眼皮褶皱的纹路、鼻骨形状、脸肌形态、唇形、下巴软组织……她不停地换着各个角度对幼年陈文山进行观察,甚至直接上手去捏摸他的皮骨。
神奇的是,她竟然真的能触碰到对方。
幼年陈文山的脸在她手下被肆意摸索,他本人却恍若未觉,发着呆把整个洗池弄得混浊不堪。
她右手在纸上不停地“唰唰”速写。
现实中的任家正堂里,吾十六眼睁睁看着少女振笔疾绘,他不停地递上新的画纸,不多时便见着右手边的画稿厚厚叠起。
张张人脸五官都精细立体得很,跃然纸上。
他有点费解地看了一眼原画像。
这么一张留白还微糊的小儿脸,任姑娘是怎么看出其三十多年后长相来的?
可看着她这么胸有成竹,这些模拟出来的画像,又还真和原画像的小孩神韵很有些相似,倒是让他半信半疑的心都有点动摇了。
吾十六不动声色地往上瞟去,想瞧瞧自家大人的态度。
谢逐临淡淡地扫过一眼渐厚起来的草稿。
然后仿佛很放心地抽出一本新的章折,继续处理起衙察院繁杂的事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