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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如何对昨天说再见（第1页）

她再次想起林承玦，是在一个下着暴雨的深夜。苏绾在半梦半醒之中，拭去眼角泛起的泪珠，就再也无法睡下。胸口隐隐有被回忆噬咬的混重与燥热，她喘着气起身走向厨房，打算给自己热杯牛奶，可当她打开冰箱，才想起牛奶早已过期。

苏绾怔怔地蹲在冰箱前，一秒，两秒，十秒，无数秒，最终将发黄的卷心菜和变质的牛奶从冰箱里拿出来，转身扔进了垃圾桶。她听见‘砰’的一声，却无法分辨这是不是来自心脏的声音。

苏绾将窗帘拉开一个角，看到滂沱的雨幕，似混沌而浓稠的墨汁。继而蹲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痴痴地看着窗外。雨渐渐停了，而她也终于被满身的疲乏侵袭击溃，将头埋入双臂之中，静静听着墙上老钟滴答跳动的声音，再次陷入与记忆搏斗的迷糊之中。

直到窗外的鱼肚白微微映入帘子，才终于浅浅睡下。

在梦里，似乎还能听到雨声的淅淅沥沥，以及风扫过落叶的声音，簌簌作响，一声声刮进了心窝子里，混沌纠缠之中恍若身处异国。苏绾又回到过去的年岁，画面交替一帧帧划过。她回到了爱尔兰阴沉的雨天，绵绵不断的记忆节点嵌在心脏里。

翌日，是个好天。程梓柠在车上放着JasonMraz的《Itssohardtosaygoodbyetoyesterday》，优美的声线悠悠浮荡在空气里，苏绾闭上眼睛，有些昏昏欲睡。

程梓柠边轻轻哼着调子边问道：“待会想吃什么？”

苏绾缓缓睁开眼睛：“紫参雪鸡汤、瑶柱虾烩、双百合卤鹌鹑、燕窝雪梨爽？”

程梓柠微微一笑：“当我没问。”

苏绾侧首看车窗外倏尔而过的树影人流，此时车里放着《CloseToYou》，OliviaOng慵懒性感的嗓音，萦绕整个空间。

“绾绾，我和张棋分手了。”程梓柠的声音十分平静。

苏绾微怔一瞬，程梓柠忽而把音乐给关了：“我们快到了。看到了么，前面左手边的那家咖啡馆，不过我要先找个地方停车。”

在踏入这家叫做“FleetingTime”的咖啡馆之前，苏绾没想过还会遇到高中同学。程梓柠在她耳边轻声道：“邱秋和季裴结婚了，这家咖啡厅是他们开的。”

邱秋见到苏绾的刹那，表情似乎很意外：“苏绾？”

而季裴的表情略有僵硬：“好久不见。”

招呼寒暄过后，苏绾与程梓柠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邱秋坐到苏绾身边，声音柔和：“要喝点什么？阿裴做的手冲都很不错。”

苏绾：“热拿铁。”邱秋微愣片刻，然后应好。

十一月的G市，阳光比之夏的炽烈，显得无比微弱却多了一份温存，在午后的光景里，阳光揉进窗棂，轻轻点缀在衣领上、在裙角边，在大家鬓间微微鸾动的发上。

邱秋端来咖啡，顺势坐下：“回国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

邱秋一听便笑言：“怎么都不联系老同学？”

程梓柠饮了口咖啡，接过话茬：“还不是怕你们太忙，不想打扰你们。”

季裴不知何时站到了邱秋身旁，目光有些许闪躲：“太见外了，我们哪怕打扰。”

邱秋握了握季裴的手，缓缓起了身：“你在这陪老同学聊聊，我去招待客人。”

季裴神色略有飘忽：“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苏绾点点头：“很好。”

苏绾懒懒地靠在舒适柔软的沙发上，他们就这样又闲聊了一会儿，慢慢地等待夜色降临，看一颗颗星子坠入墨色一般的天河。

夜里的FleetingTime由白天的咖啡馆，变为一个充满异域情调的酒吧。

她和程梓柠吃着芝士嫩鸡排饭，看着邱秋拿了啤酒过来，夜深浓稠，微有树影在灯下摇曳，落地一片婆娑。酒瓶相碰发出的声响，仿佛一串零碎的火花激漾了光阴。直到大家都有些醺然，季裴眼眶微潮，手指零星敲打着酒瓶。

“绾绾，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邱秋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她举杯一饮而尽后起身：“我去抽支烟。”

季裴缓缓抬起头，看向苏绾刹那似有恍惚，目光一滞，竟是苦涩：“以前看《余烬》的时候，很喜欢Ezio的一段自白，IknowIwouldnothavetimetodoeverything，NowIworryIdonothaveenoughtimetodoanything。我拿着这个句子翻来覆去地读，细细地思考和品味Ezio暮年的沧桑与无奈。然后我发现人生从来都是来不及。”

程梓柠微有尴尬，又偷偷瞥了眼苏绾。

季裴吸了一口气，泛红着眼，怔怔地看着苏绾：“在和你没有联系的日子里，我看见别人欢笑，就想到你最近是否开心；看到别人不幸，就担心这样的不幸落在你身上；总是在不经意间的那一秒想起你，想你是否无恙，想你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大如国家大义，小如一粥一饭，我都想和你交流，想聆听你的意见，你的喜怒哀乐。苏绾，你总说我们没有缘，可其实是你容不下我们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