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卖淫?”齐弩良站在荣八妹家门口,胸膛起伏问出这句话。
无论男人女人,看得上她还是看不上她的人,从来没人拿这样的话来问她,荣八妹一时间甚至没觉得是侮辱,只是有些发懵。
“是不是?”
她突然莞尔笑道:“怎么,你现在才知道?”说着侧身让出一人可进出的位置,“今天这是要来照顾我生意?”
齐弩良从她让出的位置走了进去,径直走到沙发坐下,看着她:“姚慧兰,她当年是不是也做这个?”
听到这个问题,荣八妹笑容收了起来。
她走过去他身边坐下,从烟盒里抽了根烟,点上先给齐弩良,又给自己点了一根,深吸一口,翘起腿儿。
“你听谁说的?”
齐弩良只看着荣八妹,他眼里的痛苦和哀求一览无遗:“你告诉我,是不是?”
“是。”荣八妹涂了猩红指甲的食指点点烟,把一些烟灰抖在茶几上的烟灰缸。
“为什么做这个?”
“还能为什么,当然为了钱。”
齐弩良沉默,手里的烟灰续得太长,落到裤子上。
荣八妹看见,给他拍了拍,突然笑了:“难不成还能是因为喜欢这些个男人。”
齐弩良弓着腰,手肘杵在膝盖上,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久久没有说话。
荣八妹住一楼,哪怕是白天,光线也不是很好,而坐着一动不动的男人的剪影,就像一块灰色的石头。
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难受,只要在乎,肯定就会难受吧。能这么毫无怨言地给姚慧兰养孩子的男人,对她有多在乎自然不言而喻,可惜她人已经不在了。
看在熟识,且齐弩良并不像其他男人那样令人讨厌的份上,她也不咸不淡地安慰道:“你也带蒋彧过了好几年,日子艰难起来的时候有多难,也不是不知道。人不就是这样,总归要选择一条路,活下去。”
“蒋彧”两个字针尖一样,刚好戳在齐弩良的心尖上,将他猛地扎醒。另一种新鲜的、弥漫身心的痛苦,让他眼眶湿红起来。
他捂住脸:“蒋彧也知道,是不是?”
“他妈妈倒是有心瞒他,但那小子精得跟什么一样,我想是瞒不住的。”
齐弩良呼吸一滞,巨大的悲哀像潮水倒灌,瞬间将他淹没。他没说话,也没有别的声音,只有肩膀无声而细微地颤抖。
荣八妹别的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她抽完一支烟,又点了一支也抽完了。过了很久,齐弩良才说:“和我说一说姚慧兰吧,说说她。”
“说什么?”
“随便。”
荣八妹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当年她躲到这处生孩子,无依无靠,也没人待见,只有姚慧兰主动和她搭话,给她帮忙,她自然就和对方亲近起来。
只是不多久,从她家里进进出出的陌生男人,荣八妹就猜到了她的营生。但两个处境相似的女人很快达成了一种默契,她不挑明姚慧兰也不说破。一个未婚先孕,一个用身体赚钱,都是受世人嫌恶排挤的对象,谁也别看不上谁。倒是两个女人搭把手,做个伴,日子好过了些许。
“我是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爱笑的人。日子都过成啥样儿了,也不知道这一天天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跟别的还不一样,附近那些结了婚的男人,她都不做生意。你说她算是有良心吧,但也没屁用,那些女的一个个的还不是恨死了她。为啥?因为男人都喜欢她啊,就是不让睡觉,哪怕看一眼,说两句话,也乐意苍蝇一样围着她转。
“巷口麻将馆那个刘老蛋,婆娘那么厉害,也管不住他一天几趟往她家跑。她既不做他生意,还能对他有好脸色,还有梁麻子。我不知道她对着些驼背麻子的,怎么谈笑得出来。”
“她怎么不结婚?”齐弩良嗓子紧得声音沙哑。
哪怕二婚带着孩子,应该还是有很多男人愿意娶她。虽然他希望姚慧兰能等他出来,如果真到了这种地步,即使她又结婚,他也不会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