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里,皇后倚桌坐在窗边,“嬷嬷可也觉得他们是傻子?”
杜嬷嬷笑答,“是傻了些,可是精明的人,却往往更喜欢跟这样傻的人打交道。自己有的,肯拿出来兼济他人,何尝不是大善?何尝不是扬善?小公子您说呢?”
“我也喜欢跟这样的人玩。”晏长卿坐在窗桌另一侧,面前摆着未阅览完的太学。
晕黄灯光打在他脸上,映得小少年的脸清隽温润,“至情至善者,吸引来的除了利益与算计,也必定有真心。”
“卿儿看了这么久的书,可有哪里不适?”他一开口皇后先关心的必定是他的身体。
晏长卿抿笑,“娘,我服下古星之后病情被成功压制,精神也日有好转,不是那个泥捏的卿儿了,您跟嬷嬷真的可以放松些。”
“……”皇后跟杜嬷嬷相继扑哧笑开,“好好好,知道了,是我们太紧张了。”
村里汉子一连十日的忙活,二进院已经完成大半,再有两日上梁盖顶,把院子清理一遍就能置办家具入住。
这次晌午暂歇,汉子们聚在一块,边吃家里婆娘送来的晌午饭边唠嗑几句。
“再有两三天就完工了,半个月挣不老少了,可惜这种活儿不常有,估摸着我一辈子也就挣这一次。”王全感慨,语气里充满不舍。
一天六十多铜板啊,这样的活计往哪找去。
李富贵闷头吃饭,传出来的声音也闷闷的,“要是能一直干下去就好了。现在镇子上短活不好找,能找的工钱也低,一个月奔波忙活不够家里几张嘴吃的。”
“诶,富贵,你家咋样啊现在?”
“能咋样,我爹寻思这里活儿干完了,也跟林家表叔一块去邻镇挖矿去……嗨,我一大老爷们,再窝囊也不能让自个爹去吃那份苦,到时候再跟他说,让他搁家伺弄庄稼,我去挖矿!”
林安农吃完饭一抹嘴,就地坐下,“不光你们愁,我家也没好哪里去。安田谈的那门亲事,那边要三抬聘礼,银子十六两,凑不出来就得黄。但是要凑出来,就供不了家里崽子继续念学。”
“那咋整?”
“安田那小子也轴,亲自去把婚事给退了。现在全家老小的憋着一口气呢,想给他攒银子再寻一门好亲。要不是我爹老胳膊老腿不好使了,这次的工他也得来。”
人群里一十三岁少年闻言低下头,满心苦涩愧疚,老村长是把干活的名额让给了他,特地照顾他家只有一老一少。
林大山这会也吃完了,干了一大碗茶解乏解渴,及后笑眯眯的,“我家江儿伺弄那药地,这次药草没往外卖,两亩地长满分株了。他让跟大家伙问问,种百相草不?想种的去他那儿挂个名,回头分药苗。”
热辣辣的日头下,闹哄哄的场地蓦然安静,只剩四周聒噪虫鸣。
好一会之后,李富贵猛地扑来,抱着林大山又笑又叫,“你头几天说的好消息,就是这个是不?大山哥,你可够能忍的,憋到今天才跟大家伙说!百相草我种,我第一个挂名!”
最后那句话喊出来,憨莽的青年声音已经哽咽。
后头反应过来的汉子们跺脚骂娘,“李富贵你鸡贼!怎么就是你第一个挂名了?大山说了,得到江儿那挂名才算!”
此话出,众人相觑一眼,扔了碗筷就往后山药地冲,连往日总要抢个精光的百相茶都被冷落在了一旁。
林大山看着那群犊子生气蓬勃的背影,坐在地上咧嘴笑开。
他们玉溪村,该是这样鲜活有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