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蒙蒙亮,在发霉的草席上翻来覆去半夜的雾霭刚刚闭上眼没有多久,一阵铜钲声就响了起来,随后草棚外就传来了南陈士卒的叫喊声。
强行打起精神的雾霭刚一走出草棚,就被一只大手抓着衣领一脚踹到了一群手拿各种木锤锄头的民夫群体中,随后一把破旧且沾染着血迹的锄头就扔到了还没反应过来的雾霭面前。
雾霭谨慎地捡起那柄锄头,还没发问,就见自己面前突然走来一个辅兵的幢主,他大手一挥,雾霭便被推挤着走出了民夫营地,开始穿过正在造饭的南陈军大营。
雾霭一边细致的观察着密密麻麻地营帐与远处竖立着大纛的大帐,一边在心中默默记下。
走了没有多久,一群只穿着皮质胸甲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为首一人虽然看上去年轻,但是脸上有一道斜着贯穿整个面部的刀疤,凭添了几分阴狠。
雾霭早就知道这些人是密探,因此也不敢继续四处张望,便与身旁的民夫一样,装出一副力气不济,双目无神的样子。
又走了半个时辰,雾霭总算看到了大营的正门,门前,塘马不断穿行,有许多已经用过饭食的士卒正在整队点卯,不断有呼喊声在队列中响起,另一侧,许多工匠正一边叼着馕饼,一边用力调整着石炮的方向,辅兵们正不断打磨着石弹,又有许多民夫正用兜网拖着大量打磨过的石弹往石炮阵地上搬运。
等到走出大营,营前已经生起灶火,几十口大锅中正熬着充满米粟香气的稠粥,一旁是靠在盾车后方给弓弩挂弦的南陈军弓弩手,还有手快的已经将一旁车上成捆的弩矢箭矢搬下来,抽出一支又一支打磨的锃亮的三棱箭插进胡禄中。
雾霭本想再看一眼,却发现那帮同行竟跟在民夫队伍的身后,便匆匆收回视线,跟着大队走到大锅前排好队,不多时,那些跟着民夫队伍的密探便依次走到大锅前,开始给民夫打粥。
雾霭见状,手中的锄头不由地握紧了几分,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那些人足够闻出他身上的味道,发现他眼中深藏的虚假。
但是此时已经没有别的办法,雾霭只能硬着头皮排队向前,不多时就轮到他打粥。
雾霭低眉顺眼地走到大锅前,颤颤巍巍地将手中缺了一角的陶碗递到面前一个年轻的密探面前。
“哪里人士?家住何处?”
那个年轻密探也不遮掩,一边打粥,一边径直发问,同时不断打量着胡子拉碴,只包了个缠头的雾霭。
雾霭低着头颤抖着说道:“平阳城,东平坊,甲字三号。”
那密探一边打故意放慢舀粥的动作,突然伸手一捏雾霭的下巴,强行将雾霭的头抬了起来。
雾霭身子一抖,随后也不抗拒,就那么抬起头,眼中带着畏惧看向那个目光炯炯的密探。
密探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会,随后将粥盛满松开手说道:“走吧!”
雾霭这才千恩万谢的一边低头哈腰,一手拄着锄头,一手拿着粥走到一旁蹲在地上,开始转着碗喝起滚烫的稠粥。
“我说,你也是平阳城的?”
雾霭正喝着粥,突然身旁一个略尖的声音想起,雾霭闻声连忙查看,却发现一个腰间别着木锤的汉子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雾霭点点头,便又低下头喝粥,心中却有些不安起来。
“总不能在这里能碰到一个坊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