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N@t海豚岛成了邓栗、舒新雨、赵如沸的私产。云千里的所有公司、财产自然也都归入了她们名下。只是邓栗和舒新雨没工夫打理这么庞大的产业,经营打理的任务自然落到了赵如沸头上。赵如沸也没有拒绝,正相反,她似乎对这一切极其感兴趣,两眼放光。只是赵如沸毕竟只是个过气模特,对经营企业一窍不通。邓栗拉来了一个团队帮她管理。虽然支付的薪水肯定不少,但对于这么庞大的资产,不过九牛一毛。邓栗和舒新雨也没想到,出来玩一趟,就成富豪了。看来以后还得多玩啊。等她们回到少室山,无妄对她们极其“友善”,夏日炎炎中,天天拉着她俩逛少室山,说这里该修一座佛塔,那儿要再请个佛像。还说如果她们愿意捐赠几个亿,就把她们的名字刻在山峰上。“你确定要把龙虎山首席弟子的名字刻在少室山上?”
邓栗漫不经心地说。无妄点点头:“只要你们捐钱,别说刻在山上,刻在我身上都行!”
无妄最近这么缺钱也是有理由的。过不了多久就是大暑了。天下法宝出唐门。每隔四年的大暑,是唐门夫妻炉开炉的日子。夫妻炉四年一开炉,必然有惊世的法宝出世。这种日子,像唐门这样的大门大户,当然得邀二十一门前去观礼。唐门财大气粗,会给每一派掌门都备上厚礼,以尽地主之谊。这听着是件好事,但作为客人的其他门派,上门做客,自然也是要备上“薄礼”。这份“薄礼”,可是需要不少钱啊。“我最近都为这事儿愁秃了头。”
无妄唉声叹气。“你的头本来就是秃的。”
邓栗翻了个白眼,“这回唐门的‘窗下清风’你去吗?”
唐门将大暑之际,法宝出世时节的邀宴,取名叫“窗下清风”。取自白居易的“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唐门掌门邀天下掌门人共聚唐家堡,“饮清风,食盛景,赏夫妻”。无妄是现在少林的掌门,自然也是应该一块儿去的。他自己也非常想去,毕竟唐家堡繁华,吃的喝的玩的赏心悦目。但他有喜乐。喜乐生得唯我独尊,不论三教九流,还是海中国,甚至二十一门,都对他虎视眈眈。他担心一不留神,他就让人拐跑了。所以怎么都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山上。“也不知道喜乐什么时候开悟。”
无妄幽幽叹气,“等他开悟,当是天下第一。等那时候我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邓栗躺在树下的摇椅上,仰着头瞧着风中的叶子,漫不经心地说:“他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干嘛非要开悟。真天下第一了,又能怎么样……”“去年年底,徐幸扰乱狮子会,那时候你在山上,又汇聚了二十一门最优秀的年轻一代,生老病死命依旧被夺走。如果你不在的话……”无妄微微皱着眉头,“我们现在看到的海中国不过冰山一角,但它们四处掠夺天命,显然是志在天下了。少林执天下牛耳,不能不管。”
“你管得过来吗?”
邓栗说,“即便没了海中国,立马就会冒出另一个麻烦了。而对于海中国而言,我们就是麻烦。有人就有麻烦,即便真有个天下第一出少林,也理不清那么多麻烦。”
“这我当然明白,只是……”无妄本想说什么,却摇了摇头。他也明白,一切只不过是他的执念罢了。也因为这执念,他这一生是不可能成佛了。只是人活着,总归要有一点念想。人啊,就是为了那点念想而活着的,“栗子,你既然觉得世事平不了,怎么打起人来比我还起劲?”
邓栗翻了个白眼。“不死皇帝踏山的事你还记得吧?当年那事发生之后,我每天都想着复仇,想把那个皇帝削成人棍后用来钓龙虾。但慢慢地,我仇恨的心灭不了,却不是对着那个皇帝烧了。”
邓栗在躺椅上歪过脑袋,看着无妄,“你读武侠小说吗?”
“略有涉猎。”
“那你应该知道金庸和古龙的小说很不一样。”
邓栗说,“金庸的《天龙八部》中,有一个角色叫萧峰,武功盖世,却一生悲苦。他从小被汉人养大,以为自己是汉人,却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知道自己是汉人的死敌,契丹人。同时他也因为种种阴谋诬陷,成了武林公敌,只得邀斗天下英雄,与昔日好友反目成仇。在一系列不幸之后,他终于遇到一生所爱,阿朱。他决定抛下一切,与这个女孩出塞外牧牛放羊,厮守一生。只可惜命运不愿意放过他,因为一次意外,他失手打死了阿朱,痛失所爱。心灰意冷的他回到契丹,然而契丹和中原兵戎相向,他于两军阵前教六军辟易,单于折箭,止了干戈,自己却也因为无法调节的身份矛盾,自尽于两军之间。无妄,你说他这一生是不是很苦,他是不是应该不开心?”
无妄点点头:“这人生,再乐观也扛不住。”
“我们再来看看古龙的主角。”
邓栗说,“古龙的主角长得帅、武功高,身边的女孩各个是美人,身边的男孩各个是高手。这样的人,他应该开心了吧?”
“任何人活成这样,都会很开心的。”
“但他们还是不开心,还是空虚,还是寂寞,还是冷。”
邓栗说。“那他们不是缺心眼吗?”
“这就是古龙和金庸的区别。”
邓栗躺在摇椅上,清风吹过,慢慢摇晃,“萧峰这一生悲壮,但如果他是汉人,如果阿朱活得好好的,如果契丹人和汉人不打仗,那他就会很开心。所以他看似无解的一生,其实是有解的。但古龙的主角们却无解,他们的不开心,只是因为活着而已。”
“这还不是缺心眼?”
“无妄,不死皇帝就像萧峰的契丹身份,就像萧峰的阿朱,终归是有解的,如果我足够强,我就能宰了他。即便我终其一生都杀不了他,他自己也会死。海中国也一样,海中国是可以摧毁的。而即便摧毁不了,海中国真的夺取天下,取代了二十一门,百年后,世界其实还是一个样。海中国也没了,二十一门也没了,它们消融成了新的二十一门,或者新的海中国,都一样的。那时候的新秩序还是跟现在差不多,普世也好,玄门也好,还是过着差不多的生活。”
邓栗说,“这些东西再痛苦,都是有解的。但很可惜,人类的世界不是金庸的世界,而更像古龙,你是跛子也好,你是瞎子也好,你是探花也好,你是盗帅也好,你是四条眉毛也好……你们全部殊途同归。你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也痛苦,你锦衣玉食筹光交错也痛苦,这是无解的。所以无妄,后来这些年,我从没有想过去找不死皇帝报仇,不是我不恨了,而是我恨的是那个无解的东西。”
“那个东西不是不死皇帝……”“嗯。”
邓栗目光透过叶子,望向无边无际的蓝天,“是天命。”
天命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