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那身大红的衣裳浮现在我的脑海,我想,这辈子我是忘不了的。
我又在麦场上溜达了几圈儿。届时,木辉,木星也跑了出来。他们俩也吃得肚子鼓鼓囊囊,左顾右盼,交头接耳地走出来。后边墙头又不时晃过来几个人影,都是我的几个叔伯。他们口中吞云吐雾,提着裤子,到处找地撒尿。然后又聚一起咕噜咕噜说着什么。不一会儿有个中年大个子男人追出来,满脸堆笑,身形摇摆,张开双臂揽着我的几个叔伯,时而大声笑起来,时而窃窃私语,不知道搞什么名堂。很快高个男人拍着叔伯们的肩膀,说着热情的话儿又晃进了大门。
木辉打着饱嗝说:“吃得怎么样?”
木星大声说:“一天三顿,每顿两碗!”
我看着木星胖乎乎的身子轻蔑地说:“念书能这样积极就好了。”
木星反驳:“念书跟吃饭是两码事,有本事你只念书别吃饭!”
木辉看着我说:“就是,我看你一顿也没少,顿顿也不比两碗少。”
我一时竟无语反击,只好眉开眼笑,学着大人说话的曲调:“能吃能喝还能睡,就是福嘛!”
木辉木星明显对我有所鄙夷,他们一起拧身躲进了墙角,那儿有一孔黑糊糊的窑洞。那孔窑洞我早知道,里边摆放着闲置的陈旧物件,旧自行车,架子车,烂鞋烂衣服等等。不知道他俩躲进去又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我自讨没趣,顿觉无所事事,刚想继续深入思考,就见爸爸那顶藏青色的鸭舌帽颠颠地走了过来。爸爸脸色微红,眼神却沉稳,虽说走路比平时急了点儿,可也保持着他作为老大哥的沉稳形象。
爸爸排行老大,因为家境拮据,从没进过校门,自从我认识他是我父亲以来,一直在营务庄稼,这几年以来,明显老了许多。
爸爸见到我,放慢了脚步,问了句:“你吃了么?”
我说吃了。
他又问:“冷不冷?”
我吸了一口凉气儿说:“不太冷。”
他又问:“站在这儿干什么?”
我左右瞧了瞧,很想说句“欣赏一下风景”,可想到爸爸文化层次低,文绉绉的词儿雷打不动,只好改换他词,直白地说:“吃得有点多,随便转转。”
爸爸白眼一扫,明显不悦:“少吃点,别吃伤食了!”
看着爸爸往地沿走去,双手开始在腰间摸索,我知道他也是跑出来撒尿的,越靠近埂子沿,他身子越抖得厉害。
忽然,我又想再溜去小房子看看表姐去,刚撩开腿,又被爸爸用言语扽了回来。他边摸裤腰边侧过头问我:“木星呢?”
我向窑口那里极速瞥了一眼,想说的话在脑海打着水花儿。
爸爸声音拉高了一度:“木星哪去了!”
我吞了吞口水,支支吾吾地说:刚还看见在这里溜达哩,一闪眼不知道去哪里了。”
爸爸系着裤带,跺着脚,吐了一口痰,然后望着我说:“快去找,等会儿人家安排睡觉的地方,别乱跑了,找见了带上房来。”
爸爸似乎喝了酒了,他平时滴酒不沾的,这会估计高兴上了。自己的妹妹门上过喜事,而且双喜临门,能不高兴嘛,能不喝两杯助助兴头儿!
随着爸爸离去,我看到窑口不时冒出丝丝缕缕的青烟来,我知道那两个小子估计又躲在窑洞里学着大人抽纸烟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