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程希一只手藏到了桌子底下,指尖嵌肉,毫不留情,而脸上的笑分毫不见少。
不知等了多久,应该也没多久,不过斟杯水的功夫,沈意开了口:“那你玩吧,我先挂了。”
“好。”
这一次,谁都没说‘再见’。
“这牌还打吗?”
“为啥不打?不是玩得正开心?”宋远清不解陈一为何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陈一未回答,只漫不经心盯着程希。
“打啊,为什么不打?正开心呢。”程希笑答。
“行了啊,你俩。再搁这妇唱夫随,我俩就走了啊!这大过节的,欺负我跟陈一两光棍呢!”另一人骂骂咧咧,执起骰子往桌上扔去。
“谁跟你两光棍?你是我可不是,今天我是来躲清净的。”陈一道。
“哈哈哈哈哈。。。。。。只要陈一想,哪天不是过节?”宋远清看向程希,准备将妇唱夫随进行到底,今天程希罕见的愿意给他面子,他可不得得寸进尺能多薅一把是一把,“你说是吧,程希?”
“是是是,赶紧出牌吧。”程希心不在焉胡乱敷衍道。
“哈哈哈哈。。。。。。”宋远清得意大笑。
“行了,你快别笑了,忒小人得志!”那牌友看不过眼,吐槽道。
“不说他俩妇唱夫随了?”陈一斜倪牌友一眼。
“我要换个词!对,狼狈为奸!”牌友道。
“会不会说话啊!我跟程希明明是伉俪情深好不好!”
“情深我没看见,伉俪我也没看见,舔狗我倒看见了。”
“陈一!”
“行了行了,打不打牌了?不打我走了。”
“打打打!赶紧出牌啊你们!”
“陈一说的没错,真舔狗。”
“。。。。。”
悄无声息地,一场欢乐渐掩一场悲伤。
当晚,程希在家门口发现了一份礼物,牛皮纸盒,酒红色绸缎缠绕成蝴蝶结,简单却是她会喜欢的模样。对门的大爷说,她哥下午来过,西装革履,风尘仆仆,憔悴的看起来像换了一个人。在家门口等了两三个小时,去他家小坐了一会后便走了。
从这天以后,沈意便很少来电话了,偶尔半个月一通,也仅是寥寥数语在无声沉寂中断了电话。宋远清也越来越忙,他说他们接了一个新项目,甲方着急,他们不得不赶进度。即便如此,宋远清还是会三天两头露个脸,有时是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给程希送早饭,有时是猛地从背后跳出来吓程希一跳接她下班。
借此机会,程希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科室的走廊里越来越少听见她放浪形骸的笑声,小护士们也再不用担心会有人突然从背后偷袭吃她们豆腐了,但由此多多少少也失了些上班乐趣,甚至还有人怀念,碰见程希总忍不住调侃几句,试图勾起她的兴趣,但皆无功而返。病人来来走走,并不太在意,在他们眼里程医生变化微乎其微,除了笑容淡一点,表情收敛了一点,其余几乎没变,还是那样温柔细致。
办公室的同事们各有家室,顾不得太多。唯独董映辉,跟着越发沉默了,每日与程希交流几乎为零,准确来说,是程希避他更甚从前。
日子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就这样要死不活又拼了命地往前流去。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程希正吃中饭时,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小姨打过来的,她说外婆住院了,就在二医。
等程希赶到7楼血液内科时,外婆平静的像睡着了一般躺在病床上,一双手搭在被子上,瘦骨嶙峋,皮贴着骨头的手背上挂满了针头。呼吸机,监护仪器一个不少,在两旁滴滴作响,外公与小姨一人一边守着。
程希瞄了一眼仪器上的数值,悄悄皱了皱眉,打过招呼后便直奔办公室去了。
外婆情况不容乐观,同事甚至偷偷向她下了死亡通知,说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自身的基础病本就多而复杂,加上这次原因不明性血小板过低导致持续不退的低烧,很难挺过去了。
程希将外婆所有的化验单都查看了一遍,的确没什么大问题,但医生治病却是最怕碰见这种情况。
“昨晚刚抢救回来,一会下午主任会给她做个骨穿,若检查结果仍没问题,还想治疗就只能转上级医院了。”
同事最后怀疑是白血病。
程希点了点头,正准备往门外走时,同事又叫住了她,“不过,烧一直不退,其他各项数据太差,转院作用也不大了。”
这样的话,程希不知听过多少次,说过多少次,她看过各样表情,只是不知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又是什么样的。
再度回到病房,仍只有外公小姨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