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残阳如血。
吴山。
临仙居,三楼。
王太爷轻咀了一口新茶,望着平铺在青山绿水间残阳叹道:“你虽然是我孙子,可我总觉得七年前的状元应该是那位李知府,而不是你。”
王旻垂手立在王太爷背后不敢接话,这些年哪怕在心底认为那位李知府的确比自己强,可嘴上却不能承认。
质疑皇帝陛下钦点的状元,可是欺君之罪。
王太爷将茶杯放回杯盘,扶着窗栏,望着在夕阳映照下,半湖瑟瑟半红的西湖道:“我自小在西湖边上大,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西湖里挖泥鳅。哪怕在十年前,西湖还是跟农田没什么差别,到了杭州西湖就跟到了乡下农田旁的池塘没啥区别,你再看眼前的西湖。。。。。。。”
王旻望着如画卷般的西湖和如黛远山,点头道:“孙儿自认不及李思乐远矣!可孙儿这状元是皇上亲点的,又不是自己封的。”
王太爷回头望了一眼自己孙子那张平凡的脸,摇了摇头,似乎懂了当年皇帝点状元的心境:“你这模样确实做不了英俊潇洒的探花郎!”
“爷爷——”王旻急道:“怎么说我是您孙儿呢!”
“你说你长相怎么就随了我儿子,不随你母亲呢?”王太爷遗憾道。
“爷爷,没您这么说话的。”
王太爷笑了:“长得丑不许别人说,还不许自己人说啊。”
“可您也不能这么说啊,难道探花还比状元更好了?”
王太爷道:“千百年后,天下人也许会记得那位探花郎,因为他使西湖重现了往昔美景,却不会有人记得你这个状元郎。”
“七年前,皇帝陛下让那位李公子出任杭州知府,我还暗暗嘲笑他来着,如今看来,那位皇帝陛下的眼光当真毒辣。”王太爷叹道:“这么多年无人敢动,无人能治理的西湖在他手里居然像重生了一般。”
王旻目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说你们一群人暗自煽动昔年占地最多的三家豪绅闹事,要取回被府衙收走的西湖田产是吗?”
王旻诺诺道:“那些都是官府分发的田产,有地契有税赋的,那时李知府仗势收回,本就不合我朝律法。”王旻暗暗庆幸,幸好王太爷不知道他做过更出格的事,否则他这个王家子孙非家谱除名不可。
“不合我朝律法?”王太爷抓起了靠在窗边的拐杖:“治理西湖,利国利民,功在千秋,怎么不就不合我朝律法了?”
王太爷一气之下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王旻忙道:“爷爷您息怒,息怒。”
王太爷急促喘了几口气:“别人的事我管不了,但我王家子孙绝不能做出有违伦理道德之事,你与李知府的事谁也管不着,但你若是敢支持那些人要回西湖田产,妄想改湖为田,王家就没有你这个孙子。”
王旻缓缓跪倒在地:“孙儿谨遵爷爷教诲。”
王太爷闭目叹了口气:“你若还有几分孝心,就该回到淳安去,当好你那个知县。知县虽小,关乎的却是最底层最真实的民生。”
“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难道就读出嫉贤妒能?再过几年,等我到了地下,你让我怎么面对列祖列宗?”王太爷越说越气,喘气声又急了起来。
“是,孙儿谨遵爷爷教诲。”王旻恭恭敬敬地磕头道,看着王太爷几次仿佛要倒下的样子,他心里发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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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已尽,时值初夏。
艳阳当空,暖风醉人。
宝石山上,保叔塔下。
观湖楼内,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