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仨人把捕来的海鲜收拾好放进冰柜,天色黑了下来,夏新晋脸上的触须印已经消退。
红发少女上楼清洗去了。
他和王越坐在屋子的正门外讲起了自己能力的进化。
“靠,要是早有这能力,小时候捉迷藏老子把把赢!”夏新晋坐在屋外的木制台阶上,边抽烟边吐槽。
王越没理会他的烂话,指着南侧的山丘对夏新晋说道:“能感应到吗?”
夏新晋知道他是在说陆青,随即把眼睛闭上,后颈到双肩的血管全部隆起,整个人瞬间进入精神世界,在意识海里,方圆5公里的范围内,生命的绿光如夜空中密密麻麻的萤火虫般出现,夏新晋将注意力移向山丘方向,那边已经没有人形态的生命迹象了。
他面色复杂的睁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王越明白,或许已经变成一堆基因螺旋,又或许幻化为了一团碧绿的荧光,陆青已经不在了。
世间从来只有好聚,哪里会有好散。
他抽了一口烟,没有继续说话,眼神怔怔地看着前方漆黑一片的海岸线,瞳孔随着潮汐的涨落而变幻出不同的形状,犹如一只正在进行夜间捕食的猫科动物。
风沙迷眼。
眼前的景象似乎变得陌生起来,抬头看去,月华满天,月光既皎洁又狡黠,清冷昏暗的光线将世界照的模糊不清,那些死去的人究竟去了哪里呢?生命的沉重如同一把铸铁的破墙锤,再次狠狠的于王越内心敲上一记,打得他灵魂在夜风中飘摇不定。
月色压低,在沙滩上来回拂过,海风将他耳畔的碎发吹起,王越突然有一种沉重的失重感,仿佛灵魂脱离肉体独自升上了夜空,它背靠月光,俯瞰大地,月亮朝着它吹了一口气,于是它便在黑夜中瑟瑟发抖起来。
荒诞却真实的感触让王越本身也跟着打了个冷颤。
“怎么了?”夏新晋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王越伸出右手,对着月亮做出了一个抓取的动作:“我以前总是喜欢强制性的保持冷静,时刻让自己沉默的活在社会上,从不让情绪失控,我讨厌那些为了一点小事就发疯的人,觉得他们蠢透了,我尽量避开无意义的社会活动,什么都不争取,什么都能接受,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巧妙地藏在芸芸众生之间,能够安然无恙的活过这一生,到头来却发现这也太不像个人了。”
他扔掉已经熄灭的烟头,扭头看向夏新晋:“小晋,我有点明白了,我以为的人间清醒,其实只是我的懦弱而已。”
夏新晋抽着烟,沉默的听着王越诉说着自己的心路,并未觉得奇怪。
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厉害的进化者也是活生生的人,是人就会有脆弱的一面。
他当然了解王越了,以前的王越非常严谨,其生活作风谨慎到令所有伙伴都发指的程度,他就像一列只敢缓慢开往未来的火车,静悄悄地从不停歇也从不错轨,所以他允许外界山洪海啸,允许暴雨泥石,世间万物于他而言都是普通而平凡的,他的世界里什么都被允许,包括荒诞的臆想和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他活在黑与白交错的两个世界里,身上一片灰蒙蒙,无法感知到痛苦,也体会不到快乐,常常笑嘻嘻的把自己伪装起来,以为就能变得跟所有普通人一样,却不知道承载两个世界的天平不会永远水平不变,它们也会倾斜,他的身体和灵魂随着天平的倾斜向着两侧滑落,在黑与白之间被来回拥抱。
白色的是真实,黑色的是虚妄。
“这就是你的命,阿越。”夏新晋斟酌片刻后开了口:“普通人只要接受了命运,其实大部分一辈子都能活得很好,但我们不一样,确切的说,是你非常不一样。”
他拿出烟,一人一支分别点上,看着王越嘴边的火星在夜里不断凝固,继续开口道:“什么是命运?我觉得就是那些你无法抵抗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事情,但命运并非是完全不可抵抗,前提是你得拥有超越凡人的力量,这份力量你已经有了,但你却接受了命运,这就是你懦弱的来源,阿越。”
烟火随着夜风升到俩人头顶上,皓月黯淡了下来,星光开始闪烁,白色的浪潮一波接一波的拍打在沙滩上,将黄沙拍出了一道道均匀的弧形。
沉默的身影在沉默的夜色中拉长,王越深吸一口烟,小声地说道:“去你妈的,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跟谁学的?”
看着王越恢复了过来,夏新晋也不再进行爱的教育,挥舞着烟头大声说道:“老夫当年可是黑白两道的红人!红人懂吗?这点水平能没有?演讲稿都写过不少呢!”
“牛逼,那又怎么样,要给你颁个奖吗?”王越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