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简捉着她的手,阻止她服侍他的动作。
昭蘅抬头,对上他的一双眼睛。
“夜里凉,你先上床,我自己去洗漱。”李文简说。
“哦……”昭蘅应了一声,又爬回床上,将床尾的汤婆子往李文简那边踢了踢。
很快,李文简洗漱后走到床边,脱了鞋袜在她身边拢着被子躺下,被窝里一片暖意,
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昭蘅听到他翻身的声音,偏过头去看半阖着眼拢蹙着眉心的人,轻声问:“殿下有心事吗?”
李文简睁眼看她:“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昭蘅点点头。
李文简转过头看向案头的书,问:“看的什么?”
“《北府志》”
李文简坐起身来:“这本书里有很多晦涩的字,要我给你讲讲吗?”
“好啊。”昭蘅跟着坐起来。
李文简掀开被子下了床,拿起木椸上搭着的披风,披在她的背上,又拿起书靠在枕上给她讲书中的字。
“怎么想起翻这本书?”
昭蘅将背上的披风紧紧的拢在一起,贴靠着他道:“我看这本书比别的书旧很多,想看看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殿下差点把它翻烂了。”
李文修长的手指翻过书页:“我的弟弟和我最好的朋友都在那里。”
书的扉页是一张四折的舆图,李文简指着边陲一处:“这里,珞珈。”
昭蘅看向他手指所指的地方:“与北境十八城相接。”
“嗯。”李文简手指在舆图上游移,指着一片草地道:“这里是乌突草原,魏湛当初将北戎大军驱逐如同丧家之犬,逃入了这里。”
他抿唇笑了一下:“为了防止北戎反扑,我设立北境府,在珞珈设卫所碉楼,开垦屯田,驻军戍边。”
昭蘅听着他的声音,不由地将目光从书页间移到他的脸上:“书上说北境是不毛之地,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冬天,天寒地冻时节寸草不生。”
她仰着头问李文简:“这样的地方怎么驻军?”
“我也不知道。”李文简笑道:“可是他做到了,五年来有他镇守北境,北境很安宁。”
他的视线仍停留在书页上:“我也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在那里生存下来的,只不过,因为我的身份,我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去那里看看。”
“他不用入京述职吗?”昭蘅困惑。
为防边将在外,政令不达,朝廷有规定,边将每两年都要回京述职。
李文简说:“他气我将他放逐在北境,不愿入京。现在甚至在北境做了很多荒唐事,满朝文武都在弹劾他,有的要我关他一辈子的,还有的让我趁早杀了他。”
“那……”昭蘅才要回答,却蓦地抬头盯住他的脸。她想起之前宁宛致说的不肯回京拥兵自重的二皇子:“殿下是不是不相信事情是他做的?”
她好像比以前更了解他了。
李文简低下头,弯起一双眼睛,轻轻笑笑:“他是我的弟弟。因为他,魏湛死在北戎人手里。我当时确实很生气,将他扔在了北境。可是后来想了想,以魏湛的脾性,就算不是我的弟弟,是一个普通百姓,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子韧小时候性子有些皮,喜欢惹是生非,每次犯了错便缠着让我给他收尾善后。不过说他滥杀无辜,拥兵造反,我却是不信的。”
昭蘅越过他的肩头,望向床头的灯烛,灯火映照下,他脸上的笑意莫名牵强。她将他身上的氅衣往上拉了几分,盖住他满身单薄。
“不信便不信吧。”昭蘅侧过脸,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臂上:“殿下对他以真心,他一定能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