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保定干咳一声,说:“我们走后,祝兄有何打算?回杭州家里吗?”
祝子山也干咳一声,说:“我自有去处,费兄不用操心。把小华托付给费兄照料,我也放心了。但愿他小两口以后日子美满幸福,我就再也没有牵挂了。”
两人约好时间,明天一大早就用轿子抬华安安回花满楼,从那里上船。
第五十八章 目的地、北京城
“什么?去北京。”华安安吃了一惊。“祝领队,你不打算回基地了?”
祝子山一脸苦笑,说:“现在这情况,费保定没有抛弃你,肯带你走,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能扛过这段时间,养好身体,不管千里万里都能回基地。时间是充裕的。”
“我觉着,这事情越来越离谱啦。咱们总是身不由己,不知道受谁的控制?”华安安一想事情,头就发晕。
祝子山说:“你放心,我心里有谱。”他想叮嘱华安安几句,让他好生保重,安心在这里扎根落户。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第二天,祝子山搀着华安安,两人费力地走过青龙场的三重院子。费保定的双手,除了握酒杯、拈棋子,是不屑干任何事的。因此,尽管祝子山背着一大包草药和熬药的砂锅器具,他也视若无睹,优哉游哉。
天色微明,院子里只有几个仆役在打扫卫生。扫不尽的落叶,让他们不停地埋怨。天冷,这几天又没有赌局,青龙场棋客骤减,院里非常冷清。
华安安好奇地看着院子。他对这里有些模糊感觉,看到那块大棋盘他就莫名地感到喜悦。但是,一块黑幕隔绝了他的记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这里。肯定有原因,他想,我迟早会想起/无/错/小说 m。qulED。COM来的。
祝子山心里很别扭。他已经拿定主意和华安安就此分道扬镳,但是不知怎么开口。这算是抛弃战友吗?尽管他有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但那些理由遇上固有的良心,就像浪花撞上礁岩一样无力。没人注意他的脸色,一路上他换了七种表情,每一种都显示着他内心的痛苦和纠结。
花满楼后门的河道里停了一条船。这是费保定花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包下的。船不大,容纳他们四个人绰绰有余。
香香挎着小包袱,站在河岸等他们。在轿夫的帮助下,华安安上了船。
祝子山把华安安的包袱和一大堆药具搬上船,犹豫了一下,对香香说:“香香,这以后,给小华熬药的事就交给你了。来,我把熬药的注意事项给你交代清楚。”
香香说:“祝大爷,您辛苦好几天,也该好好休息了。就交给我吧。”
华安安听见了,觉得这话怪怪的,问道:“祝领队,你怎么说这些话?”
祝子山很尴尬,一脸无奈地看着费保定。
费保定脑子快,他看华安安行动不便,船上空间狭小,吃喝拉撒都是问题。他才不肯伺候病人,也不愿意让香香伺候。带上祝子山,正好能解决这些问题。他瞬间改了主意,说:“祝兄,你先把你的包袱拿上船,在船上慢慢教香香熬药吧。”
祝子山正在因为抛弃华安安而感到痛苦和自责,一听费保定的话,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连忙把自己包袱搬上船。在心里,连连给费保定作揖,感谢他拯救了自己即将背离道义的灵魂。
因为是跟着华安安混饭吃的,他走到哪里都不招人待见。在磁溪县,大娘子礼送他走;处州府,人家对他爱理不理;到了扬州,费保定又想抛下他。他感到自己真是窝囊透了。
船越往北走,天气越是寒冷。河面上风大,不时还夹杂着冰粒子,四个人就守在船舱里说话,其乐融融。
费保定顺利启程,洋洋自得中又有些后悔。敲曹四爷这一杠子还是有点轻了。当时他怕曹四爷狗急跳墙,不顾一切伤害自己和妹妹,所以让步太多。现在看来,曹四爷的承受能力是相当强的,不可能为了二千两银子开罪和亲王府和扬州将军。应该敲上他三千两!不过,华安安的身体如果能恢复过来,倒是奇货可居,在京城又可赚上几笔。
香香非常快活,她就要回家了。而且带着一个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的夫婿回去,街坊四邻该是多么惊讶啊。可是,华安安现在成了伤残人士,如果拄着拐棍进北京城,那是何等的尴尬?小姑娘暗下决心,一定要带着他风风光光的进自家的胡同。她热心地为华安安熬药、做病号饭,连费保定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初冬季节,河面上时常起雾。船只时走时停,有时一停就得两三天。不过,眼看通州越来越近了,乘客们并不着急。
华安安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慢慢走路也不会头晕,就是不能动脑筋想事情。
费保定有点惋惜,到底是把脑子打坏了。棋手就是靠脑袋瓜子吃饭的,不能动脑筋,那不成废物了。这以后怎么办,他拿啥养活香香?一想到这里,他就感到郁闷,想搧自己的脸。
祝子山带足了草药,每天不辞辛苦在船尾给华安安熬药。自从华安安被莫名其妙打伤,他的情绪跌入深谷。冥冥之中他感到,这个时代的守护神不容任何异物的存在,它会借用这个年代的生存法则,将这些时空过客一个一个清除掉。说不定,下一次的厄运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一想到这里,他就不寒而栗。他无力抵抗,也无路可逃,只得认命了,走一步算一步,撑多久算多久。
“无恙蒲帆新雨后,一枝塔影认通州。”费保定摇晃着脑袋,望着窗外高声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