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魏今双手一拍,说:“好,有你的实力,有兆麟的财力,有我和定庵襄助,此事轻而易举,国手称号唾手可得。”他一心想报答华安安。
华安安错开话题,问:“施兄对阵扬州老叟,不知何时开始?”
胡兆麟说:“扬州老叟昨日刚回扬州,一路舟车劳顿,须歇息几天,约好五天后开始棋局。”
华安安对施襄夏抱拳说:“施兄棋艺高超,一定会击败扬州老叟,然后去当湖再和范大相公较量十局,从此以后,名扬天下,与范大相公并称棋圣,永留青史。”
施襄夏苦笑说:“贤弟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说的前程那么远大,我想都不敢想,只是眼前扬州老叟这一关,我就心中无底。”
梁魏今说:“扬州老叟潜心棋艺,当世再无第二人。棋艺之高,高山仰止,堪称无冕棋圣。可惜他有一处弱点,他比定庵足足年长三十八岁,年老力衰,不堪长时间角力。若是只下两三局,我看定庵未必能赢他。但是十局棋较量,定庵后来居上,取胜的把握还是有的。”
华安安说:“我这次在北京和老叟对局,看他只有四十岁上下。”
梁魏今说:“那是他的易容术,他出山对局,都会易容,显得年轻矫健,令人不敢轻视。其实,他是黄龙士的亲传弟子,与徐星友同出一门,至今享誉棋坛已经四十余年,罕逢对手。我昔日和他较量两次,也都败北。不愧是黄龙士的徒弟啊。”
华安安不由得担心起来,说:“我听人说过,扬州老叟不看棋局过程,能从一百步外把棋局倒推回来,并且以此为乐。”
胡兆麟说:“这怎么可能?江湖传言,兄弟莫信。”
一听这话,施襄夏的心情更加沉重了。用这种方法研究棋艺,真是匪夷所思,神仙也难做到。如果扬州老叟真有这本事,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己怎么可能扳倒这座大山?
梁魏今呵呵一笑,说:“兆麟莫急。依扬州老叟的棋力,推算一般棋手的棋谱,大概可以。但是,推算西屏和定庵这样的高手,恐怕未必。”
胡兆麟一拍巴掌,说:“正是,扬州老叟棋艺再高,他毕竟是肉体凡胎的人,精力总是有限的。”
华安安望着凝眉沉吟的施襄夏,心里想着扬州老叟,为自己即将目睹这一空前的激战而兴奋不已。唯一美中不足的,莲儿对他已经冷淡,使他失去了构想一个五彩斑斓的美丽幻想的空间。
弈乐园,是清初围棋国手们交流棋艺,探求围棋奥秘的棋家圣地。过百龄、周东侯、汪汉年、黄龙士,盛大有都曾在这里留下足迹。是清代围棋艺术崛起的主要奠基地。
弈乐园是棋手们对依园的昵称。依园,又叫韩家园,是清朝初年韩醉白的私人别墅,位于扬州城北郭门外,是扬州最为人赞美的名园。韩醉白嗜好围棋,往来结交都是棋坛巨擘,弈乐园在当时成了顶尖国手们切磋研究的活动中心,因此也成就了弈乐园在围棋史上的特殊地位。
后来,韩家败落,将韩家园转卖他人。新主人并不嗜棋,弈乐园的国手们只得四散离去,弈乐园在棋界的地位随之下降。但是,每逢有重大棋赛,扬州棋坛仍然首选这里作为比赛场地。新主人倒也听之任之,乐观其成。
这天,华安安和施襄夏、梁魏今乘坐胡兆麟的画船,穿过不知名的水道,前往弈乐园。一路上绿水红树,倒映水中。沿岸是各种亭台楼阁,面河耸立。俊男美女,在河岸上悠游嬉戏。到了弈乐园门外,见里面画舫来往穿梭,绚丽如画。
画舫从水面直接划进园内。华安安见这里绿波荡漾,湖边垂柳依依,假山,小桥,竹林,布置的错落有致,似乎从不同角度,都能看出一种美景。他心里不由得赞叹园林设计者巧夺天工的创造力。
画舫缓缓靠近一个亭子。
亭子里坐满了人。有对局者扬州老叟,莲儿,和老仆,还有目前寄居扬州的四位国手以及一位象棋国手,扬州本地的官员和桐城公子,和一些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
这些人一拥上船,画舫里顿时拥挤起来,华安安被挤到了船尾。
他偷偷看了一眼莲儿,见她像以往那样恬静清爽,身上不染一丝人间俗气。她的腰间,仍然吊着那两个玉佩。
华安安暗自脸红,庆幸费保定没有在场。如果老费在场,迟早会看见自家的玉佩竟然挂在莲儿身上,不知会怎样尖酸刻薄地责难自己?不过,老费迟早会来的,扬州和当湖的三场顶级大战,他当然不会错过。
华安安自从离开北京城,经过长时间考虑,终于斩断情缘,决定不再理会莲儿。除非,莲儿主动和自己说话。因此,今天遇见莲儿,他尽力保持镇静和克制,不去看她,也不让任何思绪生根发芽。
梁魏今是主持人,他先宣读了棋赛的规矩。大致是隔一天对弈一局,对局时不打挂。要求打挂的一方,按照自行认输算。双方轮流执白棋,如遇到循环劫,按无胜负算。
施襄夏雄心勃勃,要通过战胜扬州老叟来证明自己已经具备了与范西屏一争高下的实力。
扬州老叟似乎是从天上派下来的一位棋神,专门验证人间棋手的真伪。去伪存真,秉公无私,像一台无情的超级机器,专门淘汰不够格的棋手。
高手对决,先声夺人是头等重要的次序。
经过猜先,施襄夏夺得白棋。他在济南府和童梁城的十盘棋,都是执白棋者胜。
刚一开局,大家都围拢上来,感觉新鲜。如果布局平平淡淡,人们会慢慢失去耐心,或坐在船边窃窃私语,或凭栏观赏依园美景。只有懂棋的高手,才能从平淡中体味出其中的针锋相对,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