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中间的生羊肉被烈火炙烤,火星四处蹦溅,跌落到青砖上,红光闪烁几下以后又熄灭。
几名侍女双手捧着木制托盘上前,半跪下来,将那托盘中央放着的三道冷菜和一盅热汤依次拿起,放在每个人面前的案几上。
庭院中央,待到那羊皮被明火炙烤成诱人的金黄色,一名主厨模样的胖子这才走上石台中央,动作熟练地给羊肉刷上调味蘸料,又翻转几次。
羊肉被完全烤至成熟之后,主厨拿起放在一旁的剔骨刀,将肉块片得极薄,整整齐齐地码在玉盘之中,摆成一朵牡丹花的模样,再端上桌,供客人享用。
隐藏在九转回廊之中的乐师动作不停,一方古琴被拨弄得叮当作响。和之前为舞娘伴奏时候的节奏欢快分明不同,乐声此时已然变得柔和悠扬,配合着芳兰苑内的潺潺流水,总算是给这满院子的铜臭味添上了一丝刻意的清雅。
宴席之上的几个客商都是习惯了四处应酬的,如今到了老友家的芳兰苑,更显得如鱼得水。
不一会儿便互相打得火热,怀抱着舞娘的一双手也不停动作,将那些个美娇娘逗弄得娇笑不停,一双美目含嗔带怨,哄得那些富商眉开眼笑。
院子里一群满脸褶子的中年男人怀抱着舞娘调笑逗弄……敖战冷笑,只觉得这场面根本入不得眼。
盘坐在蒲团之上,龙王大人眉眼沉沉,握着酒樽的右手骨节分明,指腹摩挲着酒樽上雕刻的花纹,不言不语。
敖战在烨城里那些商贾富贵的圈子之中的名声大的很,敖家更是深不可测的代名词。如今男人虽是一副懒散模样安坐在蒲团之上,周身气势却吓得那些舞娘们一个都不敢上前冒犯。
钱多宝坐在敖战的右手边,距离他最近,不过片刻便察觉了气氛之中弥漫开来的一丝僵硬。
钱老板商海之中摸爬滚打多年,登时赔了个笑脸,松开怀里的舞娘,微微侧过身去,小声道:“敖公子,若是您不喜……”
敖战闻言,却只是皱了皱眉头,冷声道了句:“无妨。”似乎并无问责之意。
倒是又多看了两眼那几名仍旧沉浸在温柔乡中的客商怀中紧抱的舞娘,一双黝黑瞳仁之中掠过一丝不解神情。
“咳。”
就在这时,一名坐在敖战左前方的富商捕捉到钱多宝低声同敖战交谈的画面,半眯起了眼眸。
那富商体态清瘦,面相精明,随即清了清嗓子,貌似闲聊,实则开口打断道:“要说这跳舞啊,还得是那百花楼的老板娘跳得好。”
“哦?梁兄何出此言?”坐在这人附近的另一位客商接过话茬,饶有兴味地问。
梁老板微微一笑,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施施然道:“诸位想必都听说了罢,昨日在昌埠码头,一名红衣女子站在三米高的方寸之地翩翩起舞,舞姿动人,容貌秀美,单凭那一支舞蹈,不知道把在场的多少人的魂都勾了去哟。”
“敖公子,您可曾遇见?”
敖战半阖着双眸,并未在意那人语气中刻意装出来的熟稔热络,只是兀自喝了口茶,冷淡道:“并未。”
梁老板在敖战这受了冷遇,只能悻悻作罢。
只不过虽然敖战不感兴趣,在场的几位当间却是有好奇之人。不多时,院落之内便响起了另一人的声音:“梁老板,莫非你说的是那姚乙棠,姚姑娘?”
“正是。”梁正点头。
提问之人啧啧赞叹:“这番作派,倒是新奇有趣。”
也有不服气的,认为不过尔尔:“唬人的噱头罢了。”
钱多宝消息还算灵通,自然也略有耳闻,搭腔道:“听闻昨日美人跳完舞之后,特地差遣仆从给在场的所有人都派发了名帖,并广邀各路人马到那百花楼赴宴。”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啧啧,可惜啊可惜,没能当场一睹那百花楼楼主的芳容。”
“那拜帖又该如何得之?”
“各位老友,听我说,都听我说,”提起了请帖,原本还蔫头耷脑的梁正登时精神起来,重新打起精神,向众人朗声道:“小弟这里碰巧有那百花宴的几封请帖,若是各位有兴趣,不如随小弟一同赴宴,一睹百花风情。”
语毕,那最先挑起话题的梁老板便从袖子里掏出了几个信封,差遣一旁候着的侍女,将那信封分发给众人。
其中最为华美精致的一封,自然是被侍女恭敬地呈到了敖战面前。
梁正手里不知何时拿起了一柄鹅毛扇,迎上敖战的视线,满脸堆笑地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用于制作信函的纸张颜色清冷寡淡,淡淡的青绿颜色衬托着其上的金黄烫印格外惹眼。一股轻浅的竹叶香气从那信函之上幽幽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