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有些不赞成,淡淡出声:“想来,宣师叔那日恐怕高兴不起来,何苦勉强?”
“小凤凰也这般说。”
宣明聆无奈,“可一腔赤诚,怎待辜负?”
他目光渐深,“当年,我娘被伪装弟子混入谷中的妖修所害,重伤,却执意要生下我,最终就此故去。此事始终乃我父亲之心结,谷中多有忌讳,久而久之,这些新入谷的弟子便不知晓了。”
伪装弟子混入谷中……谢征低垂眼睫,神色微凝。
竟还有这等前尘,莫不是因此,蔚凤暴露后,宣明聆才无法面对?
“生辰会办到今日,早已不仅是为我贺诞这么简单了。问剑谷不过凡俗节日,上山的外门弟子只能借此集会。”
宣明聆怅然道,“小凤凰要我别去,哪儿那般容易?说到底,明面上也是为了我,我若推辞,难免扫兴。”
他毕竟不是不通人事的孩童,有自己的立场与打算,谢征不准备劝。
不过按宣明聆的性行,居然愿意和一个相识不久的弟子吐露心声,想必和蔚凤争吵,的确令他十分苦恼。
“我观蔚师兄不似在生师叔的气,”谢征宽慰道,“他很记挂宣师叔,也是一时激动,想来,这阵过去便无事了。”
“借你吉言。”
将话说出口后,宣明聆的情绪似乎有所好转,歉意一笑,“多谢清规听我念叨,耽误你了,我这便去将化业取来。”
“哪里,”听听而已,相比宣明聆的馈赠,可谓不值一提,“有劳师叔。”
等回到弟子舍,准备明日启程的行李时,谢征望着那块提前摘下的任务牌,算了算日子,若有所悟。
——该不会,原著里蔚凤就是因为和宣明聆吵架,才随便从善功堂找了个犄角旮旯里的任务下山散心?
*
凌晨,天光微熹,山岚未退。
时候尚早,送川无人,老船夫倚在登仙船的船头打盹。头点了好几下,忽然被面前笼罩的一片阴影惊醒,定睛一看,原是位仙长。
白衣负剑,长发高束,一副有几分眼熟的好相貌。老船夫心想,大抵是常出谷去的弟子吧。
又不禁觉得奇怪,此人气质凛然,神采出挑,若是见过,想必是不会轻易忘却的。
他不由多注意了几分,可说来也怪,待乘船的弟子多后,那人就如同融入湖川的雨点一般,没入人群不见踪影了。
谢征要去的地方,距离问剑谷不算很远,稍微有些偏僻,名为枫渔村。
地如其名,是个依靠捕鱼为生的小村子。
枫渔村背靠湖泊,世世代代传以渔业,凭此一度富庶。然而,好景不长,约莫十年前的某天,捕鱼的湖泊上,毫无缘由地起了雾。
起初,人们以为是天象,歇了两日,没放在心上。可大雾弥久不散,这可急坏了村人,倘若一直如此,该怎么维持生计?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冒险出渔,结果一去不返。家人纷纷以为他遭逢不测,哭泣涟涟时,那人却又回来了。
据他所言,进到雾中后,他便神思恍惚,一头睡去,做了个极长也极清晰的梦。一觉醒来,竟回到了岸边,肚子饿得发昏,只得先回家来,谁想已是天后。
之后,又有不信邪的年轻人前去试探,皆无功而返,遭遇和第一位一模一样。
这雾气来得邪门,村里有老人见多识广,颤巍巍地喊,只怕有妖孽作祟,快去请仙长。
于是挨家挨户凑足银钱,登上问剑谷,在善功堂挂了牌子。可惜,酬金微薄,还都是凡俗之物,谷中弟子没几个看得上;好不容易有人闲来无事,顺路凑个热闹,却同凡人一般睡了日,大梦一场。
醒来后,深觉丢人,也不敢多提,回去后牌子一扔,就当没发生过。等善功堂发现补齐任务牌,已太晚了,按照排序,很快淹没在重重牌子里,无人问津。
其实,若那前来的弟子再博闻强识些、或上点心多问问,就会察觉此事非比寻常。
——能悄无声息改换环境,令整片湖泊生雾,必是结丹以上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