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熙离开军营踏上返京之路的那天,我在附近一座小山上看她带着几个亲兵离开的情景:雍熙的威望不言而喻,来送的人群很壮观。但在这一行人中,上百名戒备森严、护送她回京的禁军十分刺眼——开平帝对她防备心之重,昭然可见。
我向全影要来水囊,向安乐王雍熙离开的背影遥遥一敬,然后将水都倒在地上。全影看得我拜她如祭拜故人,心里明白雍熙必然时日不多,面色露不忍,然后很快掩饰过去。
安乐王,你无双军才、精忠报国,令素华衣钦佩不已。可惜你我是敌非友,兼有私仇,所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四个半月后,我终于等到了我想要的机会。
我所欲者,不过是让开平帝亲手将安乐王的头颅献上。昔日伤雪衣的,掳雪衣的,害我们被迫分离,生死不明,日夜牵挂担忧的人,全要付出代价——安乐王,你不过是个开头而已!
开平帝没有让我失望。
第二天下午,使者送来装着安乐王头颅的匣子,我看雍熙死去的脸上平静中带着一丝忧伤,下令将她厚葬。
楚风看着士兵抱着匣子离开,轻轻叹了一口气,才道:“你等的就是这个?”
“这只是其中之一。”我捧着全影给我送来的两个将领在西辽几个城市接管进展的信笺一一浏览,漫不经心道:“我本来以为雍熙会早在兵逼辽都前就被开平帝赐死。没想到竟然要让我亲自开口。看来辽都中还是有人在暗中保护她。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对我们是一个潜在的威胁。据我所知,开平帝所信任的人极为有限。而这有限的几人,无一人有保护雍熙的理由,甚至巴不得落井下石。所以,我还要等——我要等她自己出来。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能够这样完美的匿藏在水下,迟迟不肯上来!”
第177章
我借口要与大将军楚风商量和议的条件,又将时间拖了两日。
辽都人心更乱,城楼上的士兵神色都是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我们会什么时候攻进来。开平帝虽然偷偷派来使者,却没有将投降的意思公诸于众。双方士兵时不时还是会激出火花出来。虽然我没有下令攻城,可士兵们上前挑衅两句,骂上两句却是有的。
全影似乎对两军对骂很有兴趣,每每听完回来说于我听。今天去了没多久,却很快回来,神色严肃道:“将军,城楼上来了一个人,开口说要见你。”
我从书卷上抬起头:“是谁?”
“她自称是西辽太女。”
西辽太女?
我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书卷,道:“我去看看。”
骑着马,手提枪,到了城楼下,我仰头望去,一色的城守士兵中果然有一个不一样的年轻女子,穿着淡黄色锦服,头束玉冠,面容清秀,温文儒雅,却没有什么明显的贵族气质。
她手中抱着一具琴,目光落在琴上,仿佛在看自己的情人一样温柔。直到有人提醒她,她才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
“你是素华衣?”抱琴年轻女子问道。
我未正面回道:“阁下是?”
女子并不隐瞒,道:“孤乃大辽太女雍玉,欲找你们素将军一谈。可否请她出来?”
制定灭辽计划的那七天,我收集了有关开平帝所有的资料。
开平帝雍定的还是三皇女的时候,与太女雍容争夺皇位,最后取得胜利。但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性格开始变的多疑寡信,这就很好解释了当初的力支持她登上皇位的安乐王为什么最后落的鸟尽弓藏的结局。开平帝的这种多疑并没有因为安乐王的退隐而减少,而是逐渐转移到其他的人身上,比如自己的女儿。
因为开平帝的皇位是从母皇和前太女的手中夺来,由此,她从内心也恐惧着自己的皇位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女儿夺去。其中被怀疑的最多,竟是她的嫡长女雍玉。因为雍玉的父亲是皇夫,她很小就被确认了太女身份,加上从小聪明活泼,思维敏捷,很得皇室和朝臣们的好评。雍玉也很上进,好学刻苦,十一二岁就能对朝政社稷发表属于自己的独特见解与看法,比起其他皇女都要出色的多。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太女雍玉也逐渐察觉到自己母皇对自己的戒备和刻意打压打压:凡是她提出来的建议,都被否决或者拖延使用;凡她荐举的人才无一不被雪藏。她身边的亲卫都是母皇派来的,而且每隔一两年就要被换掉,她无论在那里,做什么,母皇都了如指掌。
热情在多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空耗,信心再强也受不了一回又一回的打击。身边的人逐渐的疏远,甚至避之不及,让雍玉心灰意冷。既然不能在政事一展才华抱负,不如转身寄情山水。慢慢大家的都知道太女不理朝政,只在家中学琴,偶或带着一两个侍童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开平帝偶尔会斥责她玩物丧志,她口头上答应要改,不过在家安份两天,就又出门闲逛,常常为找一张琴谱,数月不归。久而久之,大家都忽略了这位名义上的皇储,未来的皇位继承人的存在。
相反,开平帝最宠爱的德君所出十皇子却逐渐得到皇帝的宠爱。一方面皇子无继承权,不会威胁开平帝的帝位,是可以信任的人。另一方面十皇子确实聪明伶俐,又善于揣摩她的心思。时间一长,朝臣们都明白了,要达到什么目的,只要先到十皇子或者他的父君那里走动走动,送些礼物,之后进行起来就会容易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