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指尖很冷,贴在宁知蝉肩上的手微微颤抖着,好像因为接触到宁知蝉冰冷的皮肤,突然开始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了一样。
“妈妈知道,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情,你对妈妈很失望,跟我心生芥蒂……妈妈知道错了。”宁绍琴说,“了了,妈妈不希望看到你一错再错……”
“……一错再错。”宁知蝉慢吞吞地重复,有点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谁的错?”
“我吗?”宁知蝉又问。
宁绍琴连忙解释:“不是的,妈妈不是这意思……”
“其实我今天已经走了,原本打算再也不回来了。”宁知蝉垂着眼,轻声打断宁绍琴的话。
他的语气沉得像一潭死水,很平静地说,“可我现在还是回来了。”
“能有什么办法呢。”宁知蝉有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低头看宁绍琴,问她:“妈,如果我告诉你,真的有人在欺负我,我现在每一天都很难过,已经快要被压得喘不上气来了。这样的话,你又能为我做什么呢?”
宁绍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她的回答对于宁知蝉而言,早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把我从孤儿院领走,把我养大,如果一切都需要回报,我觉得我能做的都做到了,应该不再欠你什么了。”宁知蝉说,“不如你就当我今天已经走了,被人掳走也好,曝尸荒野也好,怎么想都可以,找到说服自己再放弃我一次的随便什么理由,应该不算太难吧。”
“我希望你幸福,自始至终都是真心的。”宁知蝉很勉强地笑笑,握着宁绍琴冰凉的手,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摘了下来,“不过你的幸福,还是不要被我弄脏了。”
宁知蝉走上楼梯,因为实在没什么力气,所以走得有些慢。
期间他又听到女佣将热姜汤做好、汤碗摆放到桌上的声音,还有宁绍琴很轻和压抑的、时隐时现的啜泣。
外面起了风,窗口树枝上的枯叶开始向下落。
宁知蝉回到房间里,觉得眼睛很热,有液体,像什么东西正在融化似的,于是站在窗口吹了一会儿风。
气流带来雨后山林广袤深邃的味道,宁知蝉捂了捂眼睛,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下意识后退几步,小腿碰到床沿,整个人不受控地摔进床里。
他蜷缩起来,感觉四肢无比沉重,脸很烫,但身体很冷,像是有什么东西很紧地绑住了他,带着他穿越时空,坠入一处冰河时代的山谷或河流。
或许因为此类联想太过虚妄,无论再想到什么都会显得合理,也更容易被接受。
在意识迷蒙间,宁知蝉又突兀地想到瞿锦辞。
在城郊破烂晦暗的旅店房间里,宁知蝉的皮肤冰冷而潮湿,而瞿锦辞抱紧他,像很单纯地用身体帮他取暖,也像抱紧世界上唯一一个愿意在此时此刻给他安慰的人。
一错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