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菊香牵着槐的手走进冯山两间小屋的时候,这里早已是人去屋空了,留下了冷灶冷炕。
正文 上部 横赌(29)
槐摇着母亲的手带着哭腔说:他走了。
菊香喃喃着:他们走了。
槐说:他们会回来么?
菊香滚下了两行泪,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槐咬着牙说:我要杀了他。
菊香吃惊地望着槐,槐的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槐又说:我早晚要杀了他。
“啪”菊香打了槐一个耳光,然后俯下身一把抱住槐,“哇”的一声哭了,一边哭一边说:不许你胡说。她在槐的眼神里看到了那种她所熟悉的疯狂。当年冯山就是这么咬着牙冲杨家人说这种话的。她不想也不能让槐再走上冯山那条路。
菊香摇晃着槐弱小的身子,一边哭一边说:不许你胡说。
槐咬破了嘴唇,一缕鲜血流了出来,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菊香就号啕大哭起来。
几年以后,这一带的赌风渐渐消失了,偶尔有一些小打小闹的赌,已经不成气候了。赌风平息了,却闹起来胡子。
很快,一支胡子队伍成了气候。一只失去左臂的人,是这只胡子队伍的头,被人称作“独臂大侠”,杀富济贫,深得人们爱戴。
又是几年之后,一个叫槐的人,也领了一班人马,占据了一个山头,这伙人专找独臂大侠的麻烦。
两伙人在山上山下打得不可开交。
人们还知道“独臂大侠”有个漂亮的压寨夫人,会双手使枪,杀人不眨眼。
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正文 中部 细菌(1)
细菌(中部)
一
冯山伏击日本人的车队,没想到会碰见槐。槐是驻扎在二龙山镇日本守军宪兵队的队长,冯山早就知道,但他没想到的是,会在日本人途经大金沟的山路上和槐迎头相撞。
冯山带着自己的弟兄在大金沟的山路上已经埋伏两天一夜了,天空是阴的,有风,是北风,硬硬的,像刀子,风里裹挟着雪粒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埋伏的时候,起初他们的手脚被冰得猫咬狗啃似的疼,后来就麻木了,寒冷顺着他们周身每根汗毛的孔隙丝丝缕缕地钻进他们的五脏六腑,每个人就像冰一样了。
这次伏击日本人的车队是得到了二龙山镇线人的通报,所谓的线人就是冯山一伙的弟兄,日本人来到二龙山没多久,这个弟兄就专给日本宪兵队去做饭了。弟兄潜在日本人的兵营里,许多大事小情他都知道,比如吃饭的人多了或者少了,依照这样的变化,就能推算出日本人的行踪。线人弟兄也不声张什么,把打听到的消息,写成一个小纸条放到二龙山镇口那棵老槐树的树洞里。冯山也差人三天两头地往二龙山镇里跑,一是打探日本人的消息,再就是取回线人的情报。
这次伏击日本人就是线人孔二狗传出的纸条,纸条上写道:两天内日本人要途经大金沟,他们这次运送的东西是“干货”。
搞日本人已经是冯山这伙弟兄们最大的营生了。日本人一来,驻扎在山上各绺子弟兄们的确没什么营生了,开镖局的或者是一些大户人家,走的走逃的逃,只剩下日本人了。以前不论是镖局还是大户总会有些项目要走动,途经二龙山时,有的主动留下一些买路钱,就是不主动的,冯山差上几个弟兄拦路放上几枪,或吆喝几声,也会让那些大户或押镖的队伍留下些“干货”。冯山这人不贪,他教导跟自己干的这些弟兄们也不要贪,够吃够喝,图个温饱就行。在二龙山的山下他们还开垦了一块荒地,每到春天下种的时候,冯山带着弟兄们去到那片荒地上耕种,秋天收获,把一担担粮食运到山上,一冬的吃食就算是解决了。冬天的时候,还可以去狩猎,和冯山干上这行的人大都是猎户出身,他们手里有枪,是火枪,枪法很准,不论飞的或跑的猎物,只要出现在火枪的射程内,十有八九都不会逃脱,冯山一伙人生活在一种自给自足的状态之中。
正文 中部 细菌(2)
自从日本人来了之后,一切都被打破了,日本人不仅封山还封屯,原来二龙山周围是一片活水,这一封一限,变成了死水一潭了。弟兄们都在仇恨日本人,他们把日本人当成了头号死敌,既然日本人不让他们好好地活,他们也不想让日本人消停,他们要吃日本人的大户,他们也只能吃日本人了。冯山派人打听过,关外这一带已经是日本人的天下了,关内有几个地方正和日本人打着,看来也坚持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