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昀忽然想起,师尊决意传位给她的时候,道门中有许多人不赞同。其中一部分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居心和盘算,更不是死守长幼先后的迂腐之辈,他们的理由其实很简单:拂微真人的性格更合适。
的确,玄真道尊留给世人的印象,从来都是无喜无怒冷若冰霜,世人对她无上敬畏,甚至不敢抬首多看一眼。
师兄却不然,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所有人如同春风拂面般轻松愉快,从而不由自主生出喜爱敬慕来。
很少有人能察觉到,江雪溪那春风拂面的柔和背后,其实是极致的无情。
太上忘情,自然无情。他看一个人,和看一朵花、一株草、一把剑并没有任何区别,因而也就不会有任何怜惜喜爱。
在景昀的记忆里,师兄最后一次情绪剧烈波动,便是惠帝齐臻和定国侯齐宁双双身亡之时了。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师兄流露出半分失态。
景昀握住了月华瓶。
她既没有感受到熟悉的剧痛,神魂间的吸引也不见了踪影,显然江雪溪的神魂碎片不在这里。
慕容灼只观察景昀神色,就明白了,禁不住感叹:“如果你们生在南方九百世界就好了,找起来应该简单很多。”
身为仙界天官,景昀掌管南方九百世界,因此只要她愿意,她的每一句话,在南方九百世界落地时便会化作秩序,从而成为制约那方世界的无形律令。
所谓言出法随、口含天宪,不过如是。
如果这是南方九百世界,景昀想找江雪溪的神魂碎片,就可以借助秩序之力,要容易很多。
景昀无情地指出:“飞升仙人所任官职,不得与其出身世界相关——如果我出身南方九百世界,现在掌管的就是另外的世界了。”
慕容灼久不任职,早已淡忘了种种条例,闻言恍然大悟:“对啊!”
她顿了顿:“你师兄的神魂碎片是不是不在这里?”
景昀微露失望:“是。”
还没等慕容灼字斟句酌地开口安慰,景昀已经蹙眉道:“接下来可能有点麻烦。”
慕容灼善解人意道:“皇宫里有强者坐镇,潜进去是有点麻烦……”
与此同时景昀说:“镜湖行宫我没有去过,位置不大好找……”
慕容灼的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茫然道:“不是先去皇宫吗?”
景昀摇摇头:“先去镜湖行宫,师兄的神魂更有可能在那里。”
慕容灼一头雾水,她直到现在都没弄清镜湖行宫是个什么地方。只知道景昀列出了三个最有可能的地点,镜湖行宫是其中之一。
“镜湖行宫是什么地方?”慕容灼问,“你师兄不是在皇宫里出生的么……嗯?”
她的目光忽而一顿,把自己问到一半的问题忘记了:“等等,你师兄的姐姐,为什么姓商?”
景昀疑惑道:“什么?”
短暂的诧异后,景昀若有所思,神识从石碑上一扫而过,果然只见石碑上镇国和颐长公主七个字后,跟着‘商素’二字’。
石碑上并没有刻意省略姓氏,如惠帝齐臻,定国侯齐宁。于是慕容灼理所应当地把商当做了姓,诧异道:“你师兄厌恶厉帝,因而改随母姓,章怀太子姓齐,长公主姓商,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怎么还各不相同?”
景昀哦了一声:“商素是公主的名字,她没有姓。”
慕容灼奇怪道:“没有姓?”
景昀回过头,朝前走去,慕容灼连忙跟上,只听景昀淡淡道:“因为厉帝废黜了她的公主封号,将她贬黜为庶人,直到齐臻登基,才再度追封她为镇国公主。”
她微一思忖,又严谨地补充:“公主不是孤例,不止是她,端静皇后和章怀太子,同样被削除封位,死后简薄下葬,都是齐臻登基后追封的。”
慕容灼下意识道:“只有你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