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世上也就这么一个何似飞,要是再多来几个,真不给他们这些普通人活路了。
陆英如是想着,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息。一不留神瞥到了方才炫耀的孙公子等人,只见这位公子正咬紧牙关,一脸的不忿却又不敢言。陆英心情大好,心说让你炫耀,炫耀那么久也没什么人去主动同你结识。
等所有考生交卷完,衙役挨个仔细检查了各自号房,发现没有涂抹、誊抄小抄之外,就让大家各回各的号房,休息一晚后等待明日下发考卷。
何似飞再次被锁在那小小的方寸之地,点燃蜡烛,将桌板与坐板一起平铺在地面上,寻思自己该怎么睡。
这号房宽三尺半,深二尺半,无论怎么都窝不下如今个儿高的何似飞。并且,何似飞还要注意自个儿不要碰到那瓦质尿盆,睡姿成了难上加难的事情。
此时年纪小的优势就展现出来了。
他对面那吴参才刚过十岁,身量没怎么长,在这小小的号房里甚至还能蹬直了腿休息。
何似飞叹了口气,将自己外衣脱下来,反裹在身上——这样在睡着后更能长久的维持体温。
随后,将腿委屈的蜷缩起来,凑活着躺下了。
何似飞本以为自己估计只能这么躺一晚上,没想到自己这十四岁正在成长中的身体还是觉多,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待到他醒来时,周遭一片漆黑,但却并不那么安静,有梦呓的,有打呼噜的,还有……磨牙的声音。
这给原本肃穆的府试平添一份生活气息。
但在这种环境中再想睡着,那就有点难了。
何似飞觉得自己大概睡够了,只是腿麻得不行,他坐起身,背靠着墙壁,双腿平直的抻在木板上。
待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透过只有一半的号房门,何似飞能看到那残缺了一些的月亮,还有远处高耸的大行山。
不一会儿,有衙役巡逻的脚步声走近,他们没举火把,但有佩刀与腰牌碰撞发出的细碎声音。
何似飞数着他们巡逻的次数,大约在第三十七次时,府试第三场第二日考试,正式开始。
纵然昨儿个被那十岁神童案首给‘呜呜’的控诉一番,何似飞今儿个还是没有延缓自己交卷的时间,他写好检查完便上交答卷。
总归是急着回去沐浴和吃午饭的。
一出府试考棚大门,何似飞就看到那抱着个食盒,正偏头靠墙休息的少年。
似乎察觉到有人看自己,乔影立刻惊醒,那眼眸中的戒备在看到何似飞的瞬间便如云雾散开,露出清澈的笑意。
乔影两步跑到何似飞面前,压低声音问:“怎么这么早就出来,我还以为你会在午时过后才写完卷子,怕你饿,给你带了饭食。”
他们走离了考棚区域,才用正常声音说话。
乔影说:“我记得你去考试只带了馒头,吃一日半的馒头哪行,前面有个棚子,咱们进去吃些东西再回客栈。”
何似飞是那种对生活很有规划的人,且非必要之事,他鲜少会打乱自己的安排。
比如他在那狭小的号房里窝了一晚上,便想着回来赶紧沐浴,随后再吃饭。可这个想法却在看到知何兄手中食盒的瞬间就消弭了,此刻听到知何兄的安排,他没有不答应的。
他低着头吃饭,听到知何兄说:“府试……考得如何?”
何似飞莞尔:“尚可。”
“哦,我听说号房都很窄,很小,你这样的……怎么睡啊?”
这回轮到何似飞惊讶:“知何兄没考科举么?”
虽说之前介绍自己时晏知何未说过他有科举名次,但看着晏知何的字,还有他对四书五经的了解,何似飞便下意识觉得他至少也是一等的秀才,就是廪膳生之列。运气好点,可能还是个举人。但何似飞觉得以知何兄这等见识,至少得沉积一年半载,去考去那解元之位,而非考个普通名次的举人。
乔影眨了眨眼睛,他深知何似飞直截了当问出来的缘由——这代表他们的关系已非普通朋友了。
要是放在以前,似飞贤弟会轻描淡写的略过科举这件事,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毕竟别人不说的事情,大概都有什么隐情,多问会讨嫌。
但对于关系亲近的人,却可以更进一步的问询。
乔影想要告诉似飞贤弟自己是哥儿的话都到了嘴边,又生生卡住。
告诉了之后,似飞贤弟就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在骗他了。他还会这样和自己同桌交流么?他还会簪花赠诗给自己么?他、他还会把仅有的一碗粥分自己一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