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付雨刻意和孟辰光保持了一定距离,以免霸王餐被抓殃及池鱼,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顺利出去了,不仅出去了,门口漂亮的迎宾小姐还满面笑容地鞠躬致谢,表示欢迎他们下次光临。28
大概是付雨的疑惑表现的太明显,孟辰光特意解释了一下:“我让他们记账了,你之前扫的码已经退回,可以直接在网站退款,我还不太熟悉国内的网络支付,这是他们经理说的。”
付雨再次脸红,白衣天使形象再次伟岸起来,猥琐的其实是她自己。没办法,涉及到钱的事情付雨总是特别敏感,她也不想这样,但大概她就是所谓的“从思想上就很贫穷”那种人。
其实结合现在的国民收入和人均储蓄,付雨已经不能算穷人了。别的同学上大学至少要花家里几万块,唯有她大学毕业攒了几万块,她就像个人形貔貅,只挣不花。
工作后虽然时不时要支援家里,但即使收入最少的月份付雨也能省出一部分攒下来,从来没有“月光”过,如果哪个月攒的少了些,她都会有强烈的不安,只有银行卡的数字蹭蹭地上涨,并且持续上涨,才能带给她满足感。
新公司成立之初,在席嘉木的鼓动之下,也是对新公司有足够的信心,付雨狠下心将多年来所有的积蓄都认购了公司的期权,拿出钱来的时候付雨满脑子“不成功便成仁”,心里就一个想法,如果公司做不成,她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所以她才那么拼,拼到要去医院看心脏。
如今做成的游戏上市反应良好,公司规模扩大项目源源不断,作为核心人物付雨收入也成倍上涨,还有大笔的奖金入账,她才会“奢侈”地来五星级酒店吃自助餐,对于葛朗台?付来说,这真是少有的奢侈。
既然孟辰光请客,这顿奢侈的饭没有花钱,而且师出有名是人家的“答谢”宴,按照付雨的属性她本来应该是暗自窃喜的,可刚刚那一瞬间的心里活动和条件反射让付雨内心感到羞愧,面对着光风霁月的孟辰光她又有些隐隐的自卑,孟辰光神态从容,涵养上佳,举手投足好看又贵气十足,必定出身良好,如今他们能面对面坐着吃饭,可成长的环境和身后的家人,必定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在这被折叠了几层空间的首都城,他们甚至都不属于一个世界,可由于某种特殊原因,阴差阳错碰在一起,便如两条直线相交,过了那个交点,之后便继续前往各自的方向,渐行渐远,永不再遇。
付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他们不是相亲,更算不上朋友,她提供了帮助,他请一顿饭答谢,以后回到各自的生活,大概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这都是很正常的事,茫茫人海的大都市,这样的事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遍。
付雨往常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她也没空想这些,今天大概是工作告一段落脑子放空,她的别扭劲儿忽然就那么上来了,于是死活都不答应让孟辰光开车送她,称自己就住附近。拿出手机搜索地图,发现她的住处也真不远,只不过她之前起早贪黑从来没在四周逛过,今天是第一次看到这片地方在太阳光下的样子。
孟辰光好脾气地陪她步行回家,这个付雨倒是不能阻拦,他的车她可以不上,但马路又不是她家修的,人家要走她也不能拦着,何况她也不是真的讨厌孟辰光,她讨厌的是自己。
孟辰光若无其事,似乎丝毫没看出她的情绪,饶有兴致地问她是不是练过武术,身手那么好。
付雨定了定神,尽量控制自己的不良情绪,毕竟对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想了想才开口“其实也不算练过,就是我妹妹长得太漂亮,上学的时候总有流氓小痞子骚扰她,我帮着打流氓,打的多了,就打出经验了。”说到自己擅长的事情,付雨忍不住有些得意,想到这孟医生虽然贵气,但面对撒泼的医闹实在太怂了,忍不住提点他:“你知不知道,两人动手,决定输赢的关键因素是什么?”
孟辰光很配合,先猜:“力量?”
付雨摇摇头。
“速度?”
付雨再次摇头,笑而不语。
“胆量?”
这次付雨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直接揭破谜底:“胆量算是沾了点边,其实决定输赢的关键是气势,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如果两个人打架,有一方破釜沉舟可以拼命,那他就先赢了七成。”
可惜在和平年代,敢豁出去命的人实在不多,也因此,付雨从小学三年级第一场架开始,从无败绩。
最凶险的时候她一个人单挑四个年纪比她还要大的男生,先是给其中一个开了瓢,抬脚踹另一个的时候被人抓住了脚腕,当时她手也被控制了,唯一能动的只有嘴,她死死咬着一个被她压倒的人,咬的是对方的腮肉,拽住她脚的人让她松口,说不然脚给她折断,而她当时的想法是:断就断了吧,即便是砍了也无所谓,省得还得买鞋,她的鞋都露出脚指头了,妈妈一直拖着不给买新的,好容易每天上学放学捡塑料瓶子攒了几块钱,去菜市场买了双最便宜的鞋穿上,结果没几天底子掉了,拿着鞋跑回去理论,被卖鞋的老女人指着鼻子羞辱,说她人穷事多,几块钱的东西居然还想三包,有能耐有钱就去商场买东西,没听说菜市场买的鞋还能退换的。
正是十三四岁热血脑残的年纪,当时的想法真是断腿断脚哪怕立刻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没死过,但也不觉得活着有什么好,活着就要穿衣吃饭,就要面对父亲的冷漠,母亲的谩骂,邻居的白眼,还有自己已经深入骨髓的窘迫,那是头脑无比清醒理智,却偏偏人小力单面对这世界无力反抗的窘迫。
不怕死的本质,让她决定怎么都不会放过这些欺负她们姐妹的人渣。妹妹十二岁不到,薄薄的旧t恤遮不住胸前微微的凸起——母亲显然还没想起来给她买内衣,就连付雨自己,十四岁已经开始发育,穿的也不过是从表姐淘汰下来的旧衣服里翻出来的小背心。
付霜被母亲打发去杂货铺买调料的功夫,居然就被这几个刚从录像厅出来的人渣给盯上了,他们嘻嘻哈哈围着付霜恶心地笑,推搡着,有人还上下其手。付霜满脸的惊慌,受惊的兔子一样东躲西藏,却又不敢大声叫嚷,想突围又很快被拦住趁机揩油,正是晚饭时节,路边行人不多,偶尔路过的人有的匆匆走开,还有人饶有兴致地站着看热闹。
初中比小学放学晚些,加上付雨当天做值日,所以才会碰巧这个时间回家,看到这一幕。
这些有人生没人管的混蛋,不是穷凶极恶,却蛆虫一样肮脏恶心,调戏女孩子,抢劫男孩子,却只挑软柿子,欺负的对象都是她们这样无权无势穷人家的孩子,父母稍微有点能耐,或者会帮忙出头的,他们都不敢招惹。
妹妹付霜长得很美,而且性格软弱,被欺负了也不会告状,或者说告状也没有用,付爹付妈根本不在意也没有精力关心她们姐妹的情绪。
如果活的一直这么屈辱,那么死也没什么可怕吧?
付雨当时清晰地听见自己脑子里有琴弦绷断的声音,她反而出奇冷静了下来,稳稳地把单肩帆布书包里的书都倒掉,路边捡起几个砖头装进去,借着助跑一把抡到对方脑袋上,当场就给动手摸付霜的那人开了瓢。
这场架实在惨烈,被路过的大人拉开的时候,付雨全身上下没有完好的地方,手臂骨折,脚腕也脱臼了,坐在地上,满嘴满脸都是血,嘴里还有一块咬下来的腮肉,地上半边脸血肉模糊的人满地打滚地尖叫,还有一个脑袋上破了洞,流了一滩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另外两个男孩身上脸上无数道抓伤咬伤,他们吓破了胆,离付雨远远地站着,看她的眼神像看什么可怕的鬼怪。
头砸破的男生最后救了回来,脸上掉了块肉的却彻底破了相,面部肌肉受损,导致伤口愈合后嘴都没办法合拢,两家家长上付家讨赔偿,付妈把付雨推给他们:“我家吃饭的钱都没有,既然是她打的,你们把她带走,要杀要剐要判刑,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