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零点,叶挽秋和卿欢一起来到了宜城和锦城相连接的郊区小镇上。这对她来说完全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毕竟除了熬夜赶工刺绣以外,叶挽秋还真没有这么晚还清醒着,甚至还在外面游荡过。
一是因为刺绣以后实在没有力气再跑出去玩,二是叶芝兰对她的管教虽然不算很严格,但是店铺关门后就不能再出门这条,是叶挽秋从小就必须遵守的,也是为数不多的强制性规矩之一。
看着卿欢用她平时当做项链装饰的小巧唤梦笛召集来今晚轮值的全部捕梦使,一一交代清楚最近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后,叶挽秋感觉自己新世界的大门又打开了。
这些捕梦使都是梦神墨琰的底层部下,看起来很像某种长了两条小细腿的晴天娃娃。它们和幽灵一样脚不沾地,细瘦的脚踝垂在袍子下软绵绵地耸拉着,有种乖萌的可爱。不过这种可爱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就在卿欢热情地将某个捕梦使的宽大袍子猛地一掀给打碎了。
大长腿很美好是没错,脖子以下全是腿也是每个女孩子追求的完美身材,不过这都只是说说而已。因为当叶挽秋发现这些捕梦使真的是脖子以下全是腿的时候,感觉到的只有诡异和吓人,恨不得自戳双目。
被突然掀开袍子的捕梦使脸颊红红一脸害羞,喉咙里发出吱吱呜呜的尖细叫声。叶挽秋脸色凝重地冲它竖起大拇指,就差眼含热泪了:“兄贵好腿,从头到尾!”
“去干活儿吧。”卿欢摆摆手,驱散面前的无数捕梦使。很快它们就飞上天空,化作无数透明光圈消失了。
“它们这是捕梦去了?”叶挽秋抬头看着那些已经消失不见的捕梦使问。卿欢点点头,朝她打个响指:“对!我们也要去了,跟我来!”
说完,她拉起叶挽秋就朝森林里跑去,速度快到连风吹在脸上都有些刺痛。她把围巾拉高,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冬夜的冰冷雾气弥漫在漆黑幽静的森林里,比起早上才下过雨就已经清爽干燥的城镇,森林里显然要湿润很多。到处都是斑驳的水渍,挥发不出去的潮汽在低温里分化成无数细小的水珠漂浮在空气中,沉淀出一种闷浊的湿漉。
叶挽秋跟着卿欢奔跑在森林里,感觉像是穿行在一团刚从水中捞起来的海草里似的。毫无温度的风夹杂着卿欢身上的佛手柑和薄荷味,源源不断地钻进她的鼻腔里,带来一种清新到有些过头的寒冷刺痛。过于浓密的树叶将头顶那团本就不算多明亮的月光削弱成虚浮的银色斑块,像雪的影子,却还没落到实处就已经消失。
她们迅捷而无声地移动在森林里,周围除了越来越清晰的流水声以外,万籁俱寂。等到终于冲出森林来到山顶的时候,叶挽秋才发现这里刚好能将整个沉睡中的小镇收入眼底。
卿欢将缚梦灯拿出来递给她,神秘兮兮地笑着:“再等等,就快来了。”说着,她直接坐在了山崖边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歪头看着正好奇地研究着手里缚梦灯的叶挽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和她讨论着今年冬天的天气,“你和三太子什么时候成婚啊?”
叶挽秋被她一句问懵了,抬头间被迎面而来的霜冻寒风吹个满脸,连呼吸都困难,白净的脸立刻憋得通红:“咳咳……你说什么?”
卿欢奇怪地看着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三太子没跟你讨论过这个问题吗?”
“他为什么要……我是说,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的温度太冷了,叶挽秋感觉自己只要一说话就舌头打结。明明感觉全身都冻得发抖,可被围巾包裹着的脸颊却异常温热滚烫。
结巴到最后,她只能抱着怀里缚梦灯强装镇定地摇摇头:“没有。”
卿欢的表情怪异到好像看到了哪吒正拿着他的混天绫,在南天门当众表演裸身丝绸行为艺术。
“不应该啊。”她摸摸下巴,眉头紧皱,脸上表情严肃,“你们俩这是吵架了?”
“也没有。”叶挽秋摇摇头,把乱飘的头发全都塞进围巾和帽子里,隔绝掉山顶过于凛冽的寒风,“你为什么会觉得不应该?”
“因为你们俩一千多年前本就该成婚了呀,结果那时候婚期刚定下来没过多久,你就因为掉进溺海漩涡而消失了,所以婚事也只有搁置下来。”卿欢轻快地说着,一旁叶挽秋脸上的表情却是逐渐从茫然到惊懵,“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三太子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你们也重新在一起了,就该商量着把当时那场婚事给办了。”
她说完了,叶挽秋的脑部处理系统也差不多当机了。她试图抓住些重点,但是愣了半天也只能保持着目瞪口呆的僵硬样子。唯一的动态就是口中呵出的白雾,正在从围巾的缝隙里缓慢升腾出来,扩散着消失,模糊她的眼睛。
卿欢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然感觉一阵不妙:“三太子不会还没告诉你吧?”
叶挽秋依旧一副在冬风中被吹得凌乱到凝固的样子。
“完了……”卿欢猛地一拍额头,连忙跳起来,抓住叶挽秋的肩膀使劲摇晃,“快忘掉快忘掉!我刚刚什么都没跟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
叶挽秋被她晃得头晕,刚戴头上的棉服兜帽也跟着滑落下去,洒下满肩黑发:“等等……别晃了别晃了。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婚期什么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