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云很纳闷这家伙从哪弄来的酒,出战前明明已经收缴过一次的,也纳闷这人究竟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张翼德有三样杀手锏,都是别人不敢做的动作,不过那些动作没难度,只需要够疯就行,就好比看见红灯不刹车,看见护墙不拐弯,看见火车不让道,都是只有张翼德才会做的事情。如果你在大街上,看见一个醉汉开车横冲直撞,你最好的选择就是躲远一点。鬼子们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想尽量拉开和张翼德的距离,可他们却无法预判张翼德的动作,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理解张翼德的神经模式,如果觉得眼前的敌人配合太好,阵形太严密,难以穿插,只要放出张翼德一马当先,一会儿工夫,敌阵和我阵就全乱套了。
狄云任由零式ii在他面前翻飞腾挪,用瞄准十字轴咬死了它,五十颗星啊,漫漫长征的第一步就是你了,机身一阵猛颤,一串火舌吐了出去,但那家伙一个侧摇,子弹贴着它的肚子飞了过去。
“见鬼!”狄云大声咒骂着,仿佛觉得白霜又笑着飘远了些。他加速翻滚,战机横着截向敌机的路线。还能让你绕到我后头去?眼前火蛇乱舞,弹道交织,两架战机,在这漫天弹雨中掠过,这时候比的就是谁更不怕死,谁更横。谁心慌手抖一下,谁就会输了这场决斗。
“两颗星……”张隽义冷冷地计算着结果,他不觉得紧张,也没有任何的兴奋,自从他从弹雨中被张翼德救回一条命的那一刻起,自从他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永远没有了手脚和跳动的心脏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会激动了。此刻的他就是一台机器,杀人的机器,作战的机器,他从容地做着动作,从弹雨中穿过。他不怕死,所以死神仿佛就怕了他。他盯上的目标,绝不放弃,哪怕追到天边,所以他盯上的目标,一定会死,只要张隽义还活着。
敖师楚却没有这样的冷静,四处都是呼啸的光与火,一切都快如闪电,快得让他不能思考。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要每天十几小时魔鬼的训练,练到睡梦中还在咬牙翻飞。
因为在实战中你根本没有时间使用大脑,活着全要靠本能,靠平时练出来的反应。但电光火石中,还是有什么碎片闪过他的脑海。
“老爸,你说我有英雄的基因,是骗我的吧。”
一个穷蛤蟆爱上了一只天鹅,但天鹅会飞,蛤蟆只能呆呆望着。但后来蛤蟆就天天练习飞行,飞啊飞啊的有一天终于飞起来了,蛤蟆少年变成了飞翔的青蛙王子,得到了天鹅的吻,变成了一只有宽大翅膀的鹰。
这不是童话的真实结局。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总要骗他,让他相信自己是有翅膀的,傻傻去飞翔,结果就是掉在地上捧成一张饼。
每个菜鸟都有成为鹰的梦想。
于是他们前赴后继挤在通向天空的道路上。
身边火光闪动,每一次闪亮,就是一个生命死去了。
但我还活着。
于是我不能停止战斗,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漫天的光暮中,仿佛那首歌一直在他耳边响着,他张开嘴,无声地唱。
天幕间光芒狂乱地闪耀,每一次闪亮,就是一次死亡。
陆伯言注视着这—切,他的倒影映在屏幕之上。
这个时候,该用的谋略与战术都已经用了,能决定胜负的,只有战场上的这些士兵了。每一次射击,每一次冲杀,都将影响最后的战局。
屏幕角上的敌我战损比在不断地跳动着。他在等待着那个答案。
战舰震动起来,那意味着又一次被击中。但只是轻伤,不然他已经死了。他对战舰下达了猛攻对方侧翼第二编队巡洋舰八重山号的命令,现在他只有盼着对方比自己先沉没。
他能指挥的,只有自己这一艘平舆号而已。如果他能指挥整个舰队,此刻他会做什么呢?他会要求主力不顾伤亡地攻击敌旗舰编队,就像敌人现在正在对我方做的一样。
但他不敢说自已是对的,因为任何战略都可能是一种冒险。周公瑾此刻做的也没有错,稳住阵脚,消耗对方的力量,不改变阵形,不穿插调动,摆成密集的方阵,典型的防御策略。这样可以最少地露出破绽,只要在敌人的这波进攻中保全自己,消耗他们的实力,战役的胜负点就来到了。
但这也只是理论而已。敌手怎么不明白这一点呢,因为他们要做的就是集中所有火力,拼死消灭我旗舰编队。现在敌人不顾我其他编队的攻击,将绝大部分战队和炮火都投向了十亿光年号和其护卫舰,拼的就是击沉我旗舰,使汉舰队失去指挥崩溃。
十亿光年号已身中数百发炮弹,它作为无数光梭的端点,可以在夜空中用肉眼清晰地辨别方位。陆伯言距它数百公里远,也能想象到它此刻正在火焰中巨响震颤着,随时可能崩溃。
敌人此刻也正在崩溃的边缘,他们的巡洋驱逐护卫各舰只损失的数量都比汉军更多,他们也正在惊讶于汉旗舰的坚固,狂喊着:“它为什么还不沉!”
谁也不能先倒下去。
战争有时候就这么简单。陆伯言终于懂得了战争,战争不是棋局,不是推演,不是口号,不是数学,战争本质上就是厮咬和搏斗,你一拳,我一拳,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他甚至想跃迁到敌旗舰旁边去,然后用火炮像用枪顶着它的头一样击毙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