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一局,程真坐庄。骨牌头尾摆出,黑底红白点,庄家天牌配杂九。再看对家叶世文,人牌配杂七,文武皆不为尊——输了。
&esp;&esp;他信了自己。
&esp;&esp;程真心尖一紧,像遭绣针轻刺,又像埋头闷在水底,发不出任何剧烈声响。
&esp;&esp;【丽仪想活命,跟我讲叶世文手下那个傻强,前段时间送了份礼物给你。】
&esp;&esp;程真对丽仪那点仅有的悲悯荡然无存。
&esp;&esp;【他只是一时贪新鲜而已。】
&esp;&esp;【那你想办法帮他保鲜。】
&esp;&esp;【他不会同我讲他的事,你找我没用。】
&esp;&esp;【他会不会同你讲,不是你说了算吗?】
&esp;&esp;【杜师爷……】
&esp;&esp;【比起叶世文,你猜全港谁更想知道你是曹胜炎女儿?听说程珊体操成绩很优秀,还计划参加国际大赛,你不考虑自己,也要为她着想吧?才15岁,以后大把世界等着她,你说是不是?】
&esp;&esp;【我不能保证他会对我真心。】
&esp;&esp;杜元用力捏住程真左肩,痛得她咬紧牙关。
&esp;&esp;【不记得这里了?同我做生意,我愿意开价,劝你最好接受。】
&esp;&esp;程真企图忘掉与杜元的对话,却一句比一句深刻,像焊死在脑底,连潜意识也不放过她。
&esp;&esp;指尖传来的体温,太清晰。
&esp;&esp;程真又去看叶世文的睡颜。这次他不再假寐,像累极的鸟,找到个栖身枝丫,小气地占住不放。
&esp;&esp;几分真,几分假,不过一场渺梦。成人情爱就是白砂糖掺刀片,又甜又腥,真心当游戏,程真没有后悔药可吃。
&esp;&esp;阿文,祝你好梦。
&esp;&esp;醒来之后,盼你也别后悔。
&esp;&esp;△△△
&esp;&esp;梦里那煲花生眉豆鸡脚汤,在砂锅猛窜热气。叶绮媚无心看火,捧着黑色话机啜泣。
&esp;&esp;“棠哥,你上次在电话里面答应给钱的。”
&esp;&esp;电话那端的男人语气流露不耐烦。
&esp;&esp;叶绮媚泪湿了襟,声略哑,却添无限可怜,“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会出现在她们母子面前。我只是想你分点关心给阿文,他已经七岁了,不可以没爸爸。”
&esp;&esp;男人许了个承诺。
&esp;&esp;叶绮媚却摇头,“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棠哥。我一个女人带着儿子,在这边真的好难,那些男人——”
&esp;&esp;对面似乎态度大变,叶绮媚脸色慌张,“没!没有,我没对不起你,我情愿死都不会做那种事!你要信我!”
&esp;&esp;鸡脚软烂,煮出胶质,黏了底,焦与香并逸。
&esp;&esp;叶世文跑入厨房熄火。
&esp;&esp;煲汤不是煲咖啡。过了火候,又糊了汤底,再香也会带苦,不好喝。
&esp;&esp;叶世文不介意,全因这是叶绮媚绝无仅有的母爱。凉了就加热,烫了就放温,薄盐也好,浓油也罢,世上妈妈不能尽如人意,这煲汤却会由他独自饮尽。
&esp;&esp;哪怕苦也不愿分半匙出去。
&esp;&esp;“冯敬棠,你以后都不会见到你儿子了!”叶绮媚抹掉脸上的泪,温柔声线阴沉起来,“我今晚就带阿文去扯旗山跳下去,你同曾慧云睡在半山公寓望着吧!”
&esp;&esp;电话被挂断。
&esp;&esp;“阿文!”
&esp;&esp;她叫了一声,叶世文从厨房跑出来。嘴角还沾着油荤,来不及拭净,他已贪喝下一碗热汤。
&esp;&esp;叶绮媚笑得像只缥缈的鬼,艳丽而幽暗,“饱了吗?”
&esp;&esp;“饱了。”叶世文怕叶绮媚责备,“阿妈,我有留一半给你的。”
&esp;&esp;“阿妈不饮了,你再去饮多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