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门正对面的茶楼里,两名中年男人正在楼上一间视野极好的包间负手而立,看着对面县衙的热闹。
直到这场热闹散场,二人才从窗前返回内室,周桓给对面的男人倒了杯茶,对方则从善如流地端起来喝了一口。
“周兄对此有何看法?”对面的男人问道。
周桓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笑道:“周桓非官府中人,我可不想参与官府的事情。”
“你不想参与,那本府为何会在这里?看热闹?”他的话,男人也就听听,完全不会信。
周桓干笑一声道:“嘿嘿!这不是想着大人或许会感兴趣,所以知会您一声。”
对面的男人不是一般人,正是这通州府的知府大人赵坤深,周桓与他已算是老相识了。自万家传闻开始流传之际,周桓便一纸书信将这位知府大人给请到了屏阳县来。
“哼!甭说的这么好听,我看你是无利不起早。”赵坤深嗤笑道。
周桓丝毫没有被揭穿心思的尴尬,反倒自在地笑道:“届时,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我就知道你这老小子憋不了什么好。”
继万家人被下大狱后,不出半日,万家的所有铺子连同宅子统统被衙门贴了封条,此动静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躲在小客栈里的张翠菊留心着城里的动静,心有余悸,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逃了出来,否则她若再继续待在万宝禄的私宅里,恐怕难逃一劫。
不知这一次万家是否还能够翻身,她此刻仍不敢掉以轻心,至少还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回小泉村,只能暂时在栖身在这个小客栈里。好在她从私宅里带出来的值钱物件并不少,加上她自己攒下来的银两,足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梅氏和离后便居住在自己陪嫁的一处宅子里,万家的资产被查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她跟前。
“小姐,万家的人全被抓进大牢了,铺子和宅子都被官府查封了。”丫鬟小荷说着,不禁感到后怕,“小姐,还好你及时和万家撇清关系,否则你现在就和万家人一起被关进大牢里去了。”
她边说着边双手合十拜拜天地,口中不断念叨着佛祖保佑,把梅氏给逗笑了,她自己反倒又不好意思起来,“小姐,你实在是太英明了。”
从方才到现在,梅氏就一直在听着丫鬟小荷叽叽喳喳,连句话都插不上。
这时,又来了一名小斯,气息有些喘,显然是些急匆匆赶来,他见到梅氏便道:“大小姐,不好了,老爷和夫人听说万家被查封,这会儿带着人打着收回梅家陪嫁资产的旗号,要收回铺子,正在咱的铺子上闹事呢。”
梅氏喝茶的动作一顿,冷冷一笑:“他们的动作倒是快。”她放下茶杯起身,率先走出去,“走吧,也是时候与他们摊牌了。”
梅家本是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开了一家胭脂铺,只堪堪能够维持生计。梅老爷年轻时生的俊俏,人看着老实本分,又有做胭脂这一门手艺,机缘巧合之下入了同是做胭脂起家的林家的眼。
林家的小姐,也就是梅氏的生母,亦是对当时的梅老爷一见倾心,后来带着丰厚的嫁妆下嫁到梅家。有了林氏丰厚的嫁妆支撑,梅家的生意渐渐的有了起色,不再只是一个小小的胭脂铺,甚至还涉猎了更多领域。
然而人心不足,即便再有起色,也及不上林氏那些丰厚的嫁妆,梅家开始暗地里便打起了嫁妆的主意。梅老爷也在逐步高升的顺境中,逐渐生出了花花肠子,在外养起了外室,等林氏知道时,那外室已经生了一个儿子。
林氏被困在世俗的条框之中,不得不接受事实,将那名外室接回府中抬了姨娘,她自己也从此患上心病,日渐消沉,没几年便去了,随后梅老爷便迫不及待地将那名姨娘扶了正。
母亲去世的那年,梅氏十二岁,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了。到了婚配的年纪,梅氏自己私底下绸缪,不经梅家同意,便带着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加入了万家……
从遥远的记忆中醒过神来,马车已经在胭脂铺的门前停下。
铺子里,一中年男人翘着二郎腿在一边喝茶,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则正口沫横飞地对着上工的伙计谩骂,那一脸的刻薄相,丑陋至极,此二人正是梅老爷以及他那位扶正了的外室。
梅氏冷笑一声,走进去,“是什么事使得姨娘发这么大的脾气?”
熟悉的声音冷不丁的在身后响起,梅夫人下意识地回头,见到来人,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指着梅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啊……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梅氏盈盈一笑:“不然呢?姨娘以为我应该在哪里?”
“你、你不是被关进大牢了吗?”
那头悠哉悠哉喝茶的梅老爷,亦是惊得茶杯都险些没拿稳,想不明白,应该同万家人一起被关进大牢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呵呵,姨娘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梅氏走到梅老爷对面坐下,“我没有进大牢,你们是不是很失望?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被抓起来吗?”
“什么意思?”梅夫人追上来问。
梅氏从袖里取出和离书,晃了晃:“因为我已经和离了呀。”
梅老爷闻言,一把夺过和离书仔细看,这是真的和离书,他顿时大悦,“好,好好好,和离了好啊,和离了就还是咱们梅家的闺女,走吧,跟爹回家去。”
只要闺女回到梅家,那些嫁妆也会跟着回到梅家,届时想方设法将嫁妆弄到手就是了。
只是没等梅老爷开心一会,梅氏却又说话了,“你错了,我现在已经不是梅家的闺女了。”
梅老爷一头雾水,只见梅氏又拿出一张契书类的纸张递过来,他接过一看,双目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他嚯地站起来,冲着梅氏恼羞成怒地吼道:“你居然立了女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