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仿佛按下了暂停键,盛安星盯着锦林,眼中却如无法聚焦,什么都看不清了。
好像过了很短暂的时间,又似已经过了很久,盛安星才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那个时候,我……”
他闭了闭眼睛,似乎已经寻找不出一个词语能准确形容当时的情景。
锦林想起了他曾经充满恨意或冷漠的言语,盛安星此时神态中的痛苦如有实质,即使没有明说,她也能大致感受到这种痛苦的根源。
今天跟着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让他难受自责,她到底还是希望他能过得自在开心点。
“我说的死过两次不是指责你让你愧疚,而是因为现在的我只想好好活着,让自己过得舒服开心点,”锦林说,“过去的事对我来说并不顺利,现在所有的迹象都在表明轮回中发生的事都在与这个世界融合,我不觉得自己还有侥幸的机会重来一次,所以必须珍惜这个机会,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阳光透过玻璃窗,她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光泽,就像真的已经在期待未来,以及她还没来得及见过的更广阔的世界。
这样充满期待的表情却也像是在提醒盛安星,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多么不合适,她的不安和压抑从未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与如今模样对比鲜明。
“再给我一次机会”类似的话在他喉咙里滚动了几次都无法说出口,他甚至都没有勇气思考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是否开心。
麻木与钝痛仿佛从心口渐渐向全身蔓延,而从表面看去,盛安星只是安静地站着,除了脸色苍白,没有其他异样。
锦林停顿了片刻又说:“你也好好的,别对什么事情太执着,那不是什么好事。”
她是真的要放下过去的事,既然能对周沛嘉表示不会在意死亡,当然也能放下与盛安星有关的一切,那些恋慕、酸涩、不满和愤恨都已经随着新生而远去了。
“你让我想想,”盛安星手按着桌角,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有力气站着,“我需要时间,给我点时间。”
锦林再次坐了下来,她在等他平静,她想与他正式告别,结束所有遗憾和争执的告别。
盛安星沉默的时间不太长,很快呼吸就平缓了下来。
“在这个世界,我很早就知道邱雅是你的生母,比你来圣帕里斯之前都早,因为她每个月都向衔岗福利院汇钱,但每笔被福利院管理层私吞了,钱从没真正到你手里。”
锦林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番话的意思,原著里她根本不知道这事,一直以为邱思绮在这几年早已将她忘在脑后。
“我没有详细调查你在衔岗的处境,也从未确认钱最后是被怎样处理的,就已经产生了先入为主的想法。”盛安星微微垂着头,自嘲地弯起嘴角,“是不是很可笑?”
“保护自己是好事,”锦林耸了耸肩:“但也别总把人想得那么坏。”
盛安星似乎很虚弱地笑了一下,笑意在那张浮肿的脸上转瞬即逝。
“好了,我真的得去晨练,刚刚吃的早饭差不多消化了。”锦林再次起身,向他告别,“盛安星,谢谢你。”
这一次他没有阻止她离开,而是微微颔首,目送她消失在店外的道路尽头。
大概过了快半个小时,盛安星才有力气站起来,期间还有服务生过来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盛安星回到家中,对着镜子发现自己眼角竟然还有干涸的泪痕,但是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他已经完全没印象。
卧室的书桌和床头散落着许多照片,都是他搜集的锦林从小到大的照片,绝大部分都是在衔岗的照片,转入圣帕里斯后只有寥寥几张,还是他费尽心思找了好久得来的。
连那张陆肖铭给他们拍的照片都算作其中之一,他们闭着眼睛紧靠着躺在床上,曾经给他带去羞辱和愤怒的照片如今成了心刺之一,这是他们在这个时空里唯一的同框,他从中感受不到任何甜蜜,只剩下窒息的痛苦。
盛安星把这张照片稍作剪裁,放入钱包里,又收好了其他的照片,放入一个铁盒子里并锁住。
之前因为记忆复苏,暴怒之下揍了陆肖铭,陆肖铭过了很久才开始还手,厮打中吼着盛安星没有资格,甚至就连住院也不忘发过来短信,警告他不准他接近锦林。
盛安星将铁盒放进衣柜的最下层,他想着把有关锦林的东西都放到看不到的地方,再用那张照片提醒自己。
这样大概能阻止自己疯狂想接近她的冲动。
刻意避开与锦林的一切,开始时确实有效果,头两天他几乎没有想到她,但随着时间的增加,空虚感的增长也越来越快,他感到胸口似乎破了一个洞,这个洞正在吞噬他的肉|体和精神,让他被腐蚀得只剩下一具躯壳。
这时候任何锦林触碰过的东西都会让他下意识不断回忆,包括她坐过的沙发,躺过的床和用过的吹风机。
床具和沙发套都已经换上了新的,不知煎熬到了第几天,熬他一闭眼就能梦到与锦林相关的,梦与记忆交织在一起,甚至还有这个时空里从没发生或是没有亲身经历的记忆,锦林躺在浴缸中慢慢死去,以及高中毕业后他和舒望的订婚典礼,每一次清醒都艰难万分。
盛安星终于忍不住了,他想见她,想听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他再次开车抵达了锦林的家门前,这次他把车停得隐蔽,为了不被发现。
他想他只要看一眼就好。
然而等了一天一夜,锦林也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