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流光急急从驿站出来翻身上马,没有看到倒在地上的身影。
只差咫尺,却隔天涯。
风吹过,路旁棕色芦苇轻轻悠荡,悠起少年旧梦,少女陈心。
春兴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他和流光的初见。
安稳幸福。仿佛把一生又过了一遍。
春兴和流光都是因为饥荒,饿晕在路边,被沈怀信捡回去的人。
一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在一个被高高栅栏围住的草地上。
草大概长到春兴膝盖高度,整片草地一望无际。他走到栅栏边想要翻出去,可是这栅栏仿佛高到天边,任他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
栅栏内有人一天发一顿馒头,馒头不够所有人吃。
他不在乎馒头有多少,也不在乎馒头够几个人吃,反正只要有,他就抢。只抢一个,抢完退出来。
他从不主动伤人,除非有人来找他麻烦。
他那时候很瘦弱,有人见他每次都第一个来抢,抢完就跑,打定主意过来教训他,想抢他的馒头。
对于饥饿的恐惧仿佛已经刻入了骨髓,他一只手紧攥着馒头,另一只手握拳狠狠打向男人的脸。
一拳又一拳,他像一只困兽,被馒头钉死在原地。
他发疯一样的打法让那个男人退缩了。这是一场懦夫游戏,不要命的人胜。对面丢盔弃甲,仓皇而逃。
他看着染红双手的鲜血,无所谓的在衣摆上擦了擦。
那个男人后来伤重不治死了。至此之后,他再去拿馒头就没有人敢来找茬了。
除去抢馒头的时间,剩下的全部时候他都站在栅栏边看不远处的另一个囚笼。
他所在的栅栏里面全是男人,就在旁边不远处的栅栏里则全是女人。
流光就在他旁边。
隔壁的场景和他们这里很不一样。没有争斗没有强抢。这个女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说服所有人将馒头平均分配,一人半个。
之后馒头越来越少,一人一天只能分到四分之一,再之后是六分之一。最后,一向和平的那里也开始乱起来。
流光喜欢拿着馒头到栅栏边散步,看外面的景色,寻找出去的方法。
两人隔着一面栅栏碰到的时候,流光看他瘦弱还曾想要给他分馒头。
“你是不是今天没抢到啊,我的分你一半。”
春兴藏起刚刚打过人的,布满血迹的右手,抬起抓着馒头的左手朝她晃了晃,示意她自己抢到了,“我和你分吧,这些我吃不完。”
流光逆着太阳,笑着走远,“不必了,你留着吧。”
一抹笑意让他留恋到今。
*
滴答滴答,是下雨的声音。
春兴被雨滴淋醒。他和马还是如晕倒的时候那般倒在路边,衣服混着雨水沾的满身泥泞。
恍恍惚惚间,他看到有一双鞋子走近他,他下意识伸出手呢喃。
“救我。”
余情未了,怎敢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