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秋莎得到这一消息时,她傻了似的坐在那里,嘴里一遍遍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结果确实是这样。
接下来,领导便开始找她谈话,谈话的人是胡一百,军区的胡参谋长。柳秋莎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胡一百了,他也老了,斑白的头发已经显而易见了。
柳秋莎坐在沙发上,胡参谋长背着手一趟又一趟在她面前走,走了半晌,又走了半晌,然后叹着气说:邱云飞糊涂,他真糊涂!
柳秋莎就说:参谋长,事都出了,就啥也别说了。
胡一百就跺着脚说:他简直不像咱们延安出来的人,说啥不好,偏说那些,那些事是他能说的吗?
柳秋莎就说:那是他的真实想法,不让他说,他会憋疯的。
胡一百就叹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作为一个革命老同志,太没有耐心了,难道别人就不那么想吗,别人怎么不说?他偏说,嗯……
胡参谋长说到这儿,自知说漏了嘴,忙改口说:咱们党是讲原则的,是可以畅所欲言的,但嘴是不能不有个把门的呀!我看,都是他看书,把脑子看坏了。
柳秋莎站了起来,盯着胡参谋长说:老邱出了这事,我不后悔。组织上看咋处理我吧。
胡参谋长就深深地望了眼柳秋莎,低下声音说:我知道你们的感情,现在要保住你自己,看来,你不得不和邱云飞分开了。
柳秋莎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她惊惧地问:咋,让我和他离婚?
胡一百说:小柳呀,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当年在延安,不说这些了,看来,只有这条路了。
柳秋莎连想也没想地说:我不,我坚决不离开邱云飞!这时候我跟他离婚,我成啥人了?
这回轮到胡一百震惊了。他认真地看着她,半晌,又是半晌,他才说:看来,我没看错人,邱云飞也没看错人。
柳秋莎就说:参谋长,你跟“革委会”那帮人说,我柳秋莎不会离婚,就是让邱云飞去监狱,我也跟着他。现在医院让“造反派”掌了权,我也没事干。老胡,你要真心为我好,就别让老邱去干校,你跟他们说说,让老邱和我一起回靠山屯当农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胡一百声音哽咽了,他想说什么,却只说了一声:小柳——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他背过身去,冲柳秋莎挥了挥手。
柳秋莎没有回单位,而是直接回到了家里。邱云飞没了领章、帽徽,正在收拾东西,属于自己的东西。柳秋莎回到家,一下子就把柜门打开了,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翻腾出来了。
邱云飞惊怔地问:秋莎,你这是干什么?
柳秋莎说:我要跟你一起走。
邱云飞听了这话,一屁股坐在了那里,他颤抖着说:秋莎,你不能。
柳秋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有啥能不能的。
说到这儿,停下了手,一字一字地冲邱云飞说:别忘了,我是你老婆。
邱云飞突然手捂着脸哭了,哽哽咽咽的。
柳秋莎就说:这有啥好哭的,老邱把手拿下来,别忘了,你是个男人。
邱云飞听了这话,果然把手从脸上拿了下来。
他说:咱们走了,那小东呢?
柳秋莎说:当然跟着咱们走,回老家,回靠山屯。
后来,“革委会”对柳秋莎的处理结果是:保留军籍、党籍和邱云飞一起回乡接受改造、锻炼。
当然是胡参谋长努力的结果,如果没有胡参谋长的努力,她的命运也不会比邱云飞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