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了。”塔尔萨苦笑,面色如灰,“我太高估自己了,所以才敢去侵犯穆国边境。早知今日,我绝不会那样自取灭亡。穆国有萧潼兄弟在,谁也休想打它的主意。那个萧潼,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可是你若见到他,你便会知道,他才是天生的霸主。他只要站在你面前,不用说话,不用做任何动作,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度就会自然地从他身上流露出来。”
“大王兄,你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塔尔穆白皙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起身走到塔尔萨面前,跪坐下去,伸手拉住他的手,“不用担心,有我在,我是你最忠实的臣子,我会为大王兄披荆斩棘,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只是,请大王兄一定要重新树立信心。大王兄,相信穆,给穆一个机会,好么?”
“穆,你究竟想怎么样?”塔尔萨盯着他,表情严厉,却又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你明明知道……”
“不,大王兄!”塔尔穆惶然打断他,细密的睫毛急速颤动了几下,哀求一般看着塔尔穆,“请你别说了。你还没有尝试,你没有尝试给我机会,也给你自己机会。大王兄,我喜欢你,从十四开始我便喜欢你了。”
“住口!这话我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塔尔萨怒声斥道,“我是你大哥,我们都是男子,这种事……这种事是乱伦!”
“我不管!”塔尔穆清秀的脸上泛起红晕,死死握住塔尔萨的的手,“大王兄,我在浚国七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这么多年没见,你比十九岁时更加英武雄壮,比我记忆中的样子更有魅力了。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我知道你收复了周边许多部落,在百姓心目中是真正的英雄,我一直为你骄傲……这次回来,我忙着为你夺回羌歌,没有时间跟你在一起,可是只要想着我能为你夺回塔萨,从此和你在一起,我心中就充满温暖,浑身就充满力量……”塔尔穆一迭声地说着,因为激动,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大王兄,我知道,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你胡说!”塔尔萨恼羞成怒地瞪着他,眼睛已经发红。
“既然不是,你为何没有对我赶尽杀绝?你还在你母后面前隐瞒我的下落。这些事我都知道,你骗不了我。”塔尔穆笑起来,眼里却慢慢泛起雾气,“你母后已经老了,经过这次亡国的打击,她一下子病倒,估计命不久已。从此我们之间再无障碍……”
“啪”的一声,塔尔萨一巴掌打在塔尔穆左脸上,力道之大令塔尔穆身子一晃,几乎侧倒在地。他显然不敢相信大哥打了自己的一耳光,用手捂着脸,怔怔地看着塔尔萨,“大王兄……?”
塔尔萨抚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冷着脸道:“我这一巴掌是想告诉你,我只是将你当成兄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塔尔穆另半边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咬了咬嘴唇,慢慢放下捂在脸上的那只手,一字字道:“你只会摆出兄长的架子教训我,可是你分明在害怕、在逃避,你不敢面对我。大王兄,你尽管打好了,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还是要说,我不会改,我绝不放弃,我就是喜欢你!”
“啪!”塔尔萨返手一耳光打过去,打在他右半边脸上。
塔尔穆两边脸上都印上了鲜红的指印,两颊迅速肿胀起来。可是他眼里的傲气一点都没有收敛,仰起脸来,直直地看着塔尔萨,清清楚楚地道:“大王兄,我喜欢你!”
塔尔萨再次挥掌,塔尔穆不闪不避,任由他打,但却毫不气馁地重复着“我喜欢你”四个字。他每说一句“我喜欢你”,塔尔萨就给他一耳光。
清脆的掌掴声伴着一声声坚定不移的“我喜欢你”在殿内回响,塔尔穆的脸已经肿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嘴角有粘稠的血液流下来。可他的目光仍然毫不畏惧地锁在塔尔萨脸上,到最后塔尔萨手软得提不起来,嘴角抽搐,脸上阵青阵白,指着塔尔穆,手指颤抖:“你……你这个黑了心的狼崽子!死不悔改的畜生!你给我起来,跪到墙角去,好好反省自己。”
“是。”塔尔穆毫不犹豫地站起来,走到墙角跪了下去,没有回头,低低地道,“大王兄,我任打任罚,因为你是我大哥。可是,总有一天,我要你为我改变身份。”
塔尔萨气得眼前一阵发黑。
就在这时,门外有侍卫的声音禀道:“启禀大王,靖安军离羌歌还有五十里,很快便会兵临城下了。”
塔尔萨身子一震,塔尔穆脊背一僵,回头看了塔尔萨一眼,见他不理自己,他迅速膝行过来,俯伏在地:“大王兄,请饶了穆的责罚,让穆先去城门口看看。等穆打退靖安军,穆再来领受大王兄的责罚,大王兄可以翻倍。”
塔尔萨看着他跪伏在地的身影,眼睛里露出十分复杂的情绪,默然半晌,终于不忍心,伸手扶起他,举袖擦掉他唇边的血迹:“你这样子怎么出去?反正靖安军也不会立刻发动进攻,明日再去吧。”
塔尔穆听他语气温和,分明有怜惜自己之意,心中又惊又喜,眼里又泛起泪光,低头应了声“是”,回到墙边继续反省。
塔尔萨缓缓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天空。朔风怒吼,黑云压城,还未到十一月,可是在西疆,最冷的冬天已经来临了。很快应该要下雪了吧?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仍然觉得很冷。回头见塔尔穆笔直地跪在墙角,忽然想他跪在地上,虽然铺着地毯,恐怕膝盖也会侵入寒气。深深叹了口气,将一个炭盆踢到塔尔穆身边。
塔尔穆注意到兄长的举动,肿胀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七年的等待,七年的思念,归来未曾细诉衷肠,却布置了一系列活动。派摩钩带杀手入长宁,自己带杀手潜入羌歌,终于杀了穆国派往塔萨的太守郭逊,易容成他的样子,李代桃僵,再过几天又成功暗杀了指挥使司马常青。趁羌歌城内的穆国军队人心惶惶、草木皆兵时,迅速通知浚国军队攻城,然后里应外合,只用了四天时间便将羌歌夺下。又去迎了塔尔萨进宫,塔尔萨早已心如死灰,绝了复国之念,是自己软硬兼施,逼着他重回宫中。
塔尔穆心中暗暗期盼着,为大王兄做了那么多,助他复国,那么自己便是他的有功之臣了。而塔尔萨的母亲,当年逼迫自己逃离王宫的王后,后来的太后,如今已是病入膏肓,只要她一死,自己便能永远陪在大王兄身边了。
大王兄,你是我的,我一定会感动你,一定会得到你。不管你如何打我、骂我、逼迫我,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了。
萧然,你来吧,我正想与你一决雌雄。能够与你做对手,是我人生一大快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觉得,我对这个塔尔穆充满同情,看来然儿也会如此了。。。。。。
第七十九章 天助
暗夜沉沉,烛光将塔尔穆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一动不动地呆坐在窗前,两颊仍然夸张地肿着,目光却平静而温和,带着些许迷离的色彩,似乎正在回忆什么美好的往事。
低低的敲门声响起:“穆,你歇下了么?”
塔尔穆又惊又喜地站起来,揉了揉膝盖,走过去开门。门外正站着塔尔萨,手中还拿着一些伤药。
“大王兄。”塔尔穆连忙将他让进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我睡不着,又想到你的伤,给你拿点药过来。”塔尔萨拉了兄弟坐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膝盖。”
“我没事。”塔尔穆往后缩了缩,逃开塔尔萨的手,“大王兄,谢谢你。”
“还说没事?”塔尔萨不容分说,蘸了伤药,为塔尔穆涂在膝盖上,轻轻揉着。又指了指那伤药,“脸上自己涂。”
塔尔穆傻傻地看着塔尔萨,只觉得他现在的动作温柔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