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良夜中,方元放松了脊背,对宋吉祥的厌恶与戒备似乎都轻了很多,他用炉钩挑开炉箅,轻轻的说:“土豆好像熟了。”
方元从未与人分食过一个热烫的土豆,他看着宋吉祥用炉钩拔出黑乎乎的圆球,用几层报纸垫着,嘴里呼着气,左手倒右手,将黑色的焦皮拨去,露出起沙的黄色瓤来。
最先弄好的一半送到了方元手中,怕他嫌弃报纸,宋吉祥还专门抽了几张餐巾纸包着。
他扬眉,好似自鸣得意,转头去揪大头的耳朵问它“吃吗?”
大头凑过来闻了闻,嫌弃地将头偏至另一侧。宋吉祥嘿嘿的笑,与大头掰扯:“让到是礼,你不吃我可不客气了。”
他咬了一口土豆,用肩膀随意的撞了一下方元,嬉皮笑脸的问道:“爸爸,好吃吗?”
方元一怔,随即别开脸,他看着墙面,终究没忍住笑容,笑容绽开伴着一声低低的“二逼”。
第10章告白
“两根冰棍儿!五块钱一根儿的。”十元钱拍在老板手中,山呼海啸。
十月七日,长假的最后一天。宋吉祥在方元的筹谋下自觉万事安排妥当,便想着偷闲犯懒,踩着长假的尾巴松范松范。
西街上新开了一家综合型商场,上下三层,气球飘带漫撒,着实气派。宋吉祥手里的四个铺子,除了超市,其余三个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冲击。昨个儿电玩城的管事的还来抱怨,本应人气最旺的长假,却比不上原来周末时候人多。
宋吉祥此番也算打探敌情,他双手插兜晃荡进商场,入眼一片人头,接踵摩肩,空气窒闷,热。
宋吉祥裤裆里兜了汗,走路微微叉着腿,瞧着有些不良于行。他排了五分钟队,才蹭到卖冷饮的柜台前,穷人乍富,要了两根。
颇觉豪横,他拿着两根冰棍儿左舔一口、右嗦喽一下,在商场里横行无忌。
前面十余步,人潮攒动。宋吉祥喜凑热闹,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奈何人叠人,不得空。
他愤恨地咬了一口冰棍儿,身子一沉,蹲了下来,在林立的大腿间穿空瞅了一眼。
切,宋吉祥轻嗤,原来是一群滑冰的。
北方人爱冰暮雪,冰上运动开展的轰轰烈烈,新开的商场投其所好,隔出老大一块地方浇筑了室内冰场,引得一群人“蛾子”似的瞎扑棱。
怪不得这里有丝丝凉意,宋吉祥伸出舌头将融化的冰棍汤儿勾到嘴里,甚觉无趣,他打算起身离去。倏忽间,一个蹁跹身影撞入眼中,身姿极具舒展,动作协调有力,在冰面上飞驰,直线丝滑,曲线潇洒,身后两行寒光耀眼。
宋吉祥蹲于人后,因角度的问题,看不到那人全貌,可即便仅窥得一角,便令他由心赞叹。他在心中琢磨了好久,电视剧中那个词儿是怎么说的来着,翩什么鸿?若什么来着?
其实,宋吉祥欣赏艺术并不那么纯粹,他觉得好,有一大半原因是觉得那腿真好。修长纤韧,均称动人,在冰面上辗转腾挪,轻快飞驰,冷清中带着色yu,撩人心魄。
宋吉祥觉得自己的旺盛的荷尔蒙鼓动了一下,他立时打消了起身走人的想法,蹲着往前又凑了凑。
他看得有点痴,口水长流。全然不知身前已经换了批看客,这些女孩儿裙子穿得一个比一个短。宋吉祥的脑袋不知被什么布料盖了一半,他嫌弃的扒拉了一下,动作略大,冰棍似乎蹭上谁的指尖。
“哎呦,什么这么凉!”
姑娘们回头,目光下压,齐齐惊叫出声。
“啊!变态啊!有偷窥的变态!”
宋吉祥也被惊到,有心解释,可自己刚从人家裙中缩回脑袋,一时有口难言。
场面失控,鸡飞狗跳!
后面的事情有点难看,千人指摘、万人唾弃,愤怒的群众还请来了警察。来者还是熟人,经常请这片街溜子去吃泡面的李警官,这人虽为人民警察,说话却忒损,他嘿嘿一笑:“呦,这不宋大老板吗,怎么,有了那么大的身家,还干这种腌臜事啊?”
宋吉祥气得嘴歪,融化的冰棍糊了一手,他报复心重,两手一探紧紧握住人民警察的手,十分委屈的说道:“李警官,这回确实冤枉啊。”
场外的动静惊扰了场内。一个华丽的动作收尾,方元定在原地微微喘息,他没带眼镜,更显得眸子凉薄,他往闹哄哄场外扫了一眼,几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场内响起了零星的掌声,方元略略颔首回礼,起步滑至墙边,沿着外域向休息室的方向而去。
刚才那个人是宋吉祥吗?怎么到哪里他都招惹麻烦?方元垂下眸子,淡淡吐了一句:“真是个二货。”
宋吉祥在派出所呆了一宿,他高估了人民警察的心胸,挺好断的一个官司,愣是让李警官压了一个晚上。
早上的空气凛冽,宋吉祥撸了一把脸走出了派出所。低头看看手机,早上六点,他估摸着大头昨晚在家应该骂了自己一宿。
回家换了衣服喂了狗,宋吉祥往超市赶,说不出什么心思,他绕了一圈去了面馆。
面馆已经开张,开灶的热气从鼓风机排出,进门便要穿过缭绕的白雾。
宋吉祥踏着雾气推门而入,窄窄的厅堂已经坐了两位吃面的,一个老妪守着一张无人坐的桌子正在扒蒜,圆白鲜嫩的蒜瓣称得那手更加干瘪老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