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小城的这隅旧地,还沿袭旧时习俗,刚一入夜鞭炮声便噼噼啪啪不绝于耳,拉着长哨的二踢脚被熊孩子故意炸在窗沿外,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宋吉祥关于“年”的记忆断了六年,如今依然用彩色的闪灯装饰窗口,屋里没开灯,只有频闪的光源明明灭灭。高挺的男人在用新购置的电磁炉热昨日的剩菜,逐渐浓郁的菜香缓缓占据了小小的屋子,会同明灭变幻的光线让此时的静隅显得脉脉含情。
方元坐在沙发上看着男人的背影,宽衣旧衫、落胯松肩却不掩体魄雄健,一手夹烟一手翻炒,散漫无状,却也性感无边。
的年夜与人间烟火,让方元生出了几分贪眷。
大头跑了过来,跳上沙发趴在他的身边,它似乎一直对方元透着几分亲昵,不知是不是记着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他的“救命之恩”。
方元轻轻撸着大头,在变幻的彩色灯光中忽然想到很多年前也有一只狗子曾经与他这样亲昵无间过。
那年方元十一岁,刚刚被亲生父母从繁华的大都市带回闭塞的小城。身世多舛、养父冷漠,连同陌生的环境,重重加压之下,本应烂漫的男孩将沉默寡言作为发泄反抗与自我保护的壁壳,越发不讨喜起来。
那时闻军在工地开挖掘机,据说他已经跟着那个叫董建新的老板干了十年,亲眼见证一个工程队的包工头发迹成一个牛b闪闪的开发商。
年初,董建新的新项目动工,项目名几经推敲最后定了“红星之光”,印着“38层巍峨如云,打造h城首高,让您手可摘星辰!”的宣传单当时发遍了大街小巷,街上路上,一脚下去,最少能踩到好几个“星辰”。
只是自打开工,施工现场便事故不断,今日翻了工程车辆,明日伤了建筑工人,用餐后出现集体食物中毒,连刚刚建好的旱厕都会坍塌,将几个工人砸入粪坑,臭气熏染了二里地。
凡此种种,让此地“不安生”的说法迅速流传,胆小工人的甚至辞工保命,一时工地人心惶惶。
已经成为地产大亨的董建新对那点天星风水、地脉凶吉的封建糟粕深信不疑,遂急匆匆的请了一位道士做法驱邪。可道士做法后的第二日,董建新便收到坏消息,楼盘新址发现古代暗河河道,深层土壤沙化严重,若想建基盖楼必须追加不菲的投资。
董建新将“新仇旧怨”都归于鬼神作怪,不日又花重金请了一位得道高人,研究破解之道。
那人仙风道骨,出语惊人,竟要以“打生桩”破解灾祸!
“你们听说过打生桩吗!”
工棚里有人聊天,彼时十一岁的方元蹲在门口角落摸着养在工地上的一只小狗。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几天,闻母带着弟弟妹妹去了农村参加亲属的婚礼,敢上假期便要多住一阵。本意也曾想带他同行,偏搭得便车少了一个位置,闻母就将方元送到了闻军的工地上,让他照看几日沉默寡言、冰冷阴鸷的大儿子。
方元乐得不去凑热闹,在工地闻军也不管他,交代了何时何地吃饭,便上工忙去了,一日也与他说不上一句话。
此时,工棚里换班的工人又在议论工地上发生的“怪事”,也越发往妖神鬼怪方向靠拢。
“知道,打生桩就是活人祭,把人活活埋入地下或者筑进水泥里面。那个,干建筑这行有一句行话:小区楼盘打不下桩,打下1根活人桩马上能成功,以前是坟场的地盖楼打不下桩,只要打下1根活人桩立马就能成!”
“以前修路架桥没少干这事,太缺德!”
“听说咱们老板又请了道士来,也不知这个老道行不行,别又是个江湖骗子。你们说他会不会给咱老板出主意也打打生桩?”
“去去去,可不好乱说,让老板听到第一个炒了你。”
“不不不,让老板听到第一个把他填坑了。”
哈哈哈哈工棚里回荡着粗狂的笑声。
简易的木门在笑声中被拉开,一个工地上的小头头探进半个身子,他踢了踢蹲在脚旁的男孩和土狗,一脸嫌弃:“去去去,边上玩去。”
然后转身,向身后招手:“把东西放屋里的空床上吧,然后跟我走,你帮我看看账目。”
“好好。”一个谦卑讨好的声音传入方元的耳中,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见走进工棚这人穿着干净得体,头发梳得也整齐,与室内的脏兮兮的工人截然不同。那时的他对大人的相貌不甚注意,只是看到那人眼角颇为明显的红色胎记时定睛瞧了两眼。
那人走了进来,在一个空木板床上放下一个破旧的手提包,转身与闲坐的工友笑笑,就跟着小头头出了工棚。木门缓缓而关,方元的视线越来越窄,那个背影逐渐掩于门后,直至消失。
门关了,隔绝了明亮的阳光。
第33章失踪的男人
昨夜的饺子在油里滚过,皮被煎得金黄,卖相诱人。方元夹了一个,想到昨夜令人血脉喷张的种种,不免有些无法入口。
他放下饺子,换了道菜,问宋吉祥:“你爸爸妈妈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一双筷子停在半空,久滞未动,继而夹了颗饺子。宋吉祥将饺子送入口中咬了半个,另外半个塞入方元口中,他嬉皮笑脸的凑到方元耳边,故意往里面吹气:“媳妇,以后你每次吃饺子是不是都会想到我是怎么压着你c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