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回来了?”
禹明视线一一迎过去,章副主任缓步走近,几位教授也都笑容可掬,竞聘演讲即将开始,一行人整装待发。
他余光看见办公室紧闭的门,火气蹭蹭往上冒,勉强压了压,笑笑:“回来解决点问题。”
解决问题?听这轻狂的口吻,章副主任含笑停下脚步,一段时间不见,这年轻人骨子里多了点沉甸甸的东西,个头高,一股压迫感当头罩下来。
这让他想起当年第一次竞选时的情形,只要是来科里递简历的学生,无一不是冲着他的名头来的。
只有这位“年级第一名”,打从一开始就只认得个罗厚霖,而后这些年,这小子也基本没将他这个副主任放在眼里。
如今几年过去,第二次角逐就要拉开帷幕。年轻人嘛,迟早要为自己错误的选择付出代价。
章副主任哼笑一声,绕到禹明身侧,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听说你在基层遇到困难了?”
趁这工夫,王姣姣抽身离开了。禹明瞥她一眼,接着看回章副主任,他絮絮而谈,恳切有如对待自己的学生:“你啊,别的都好,就是太冒进,早就提醒过你,没设备没病人,撑不起一个疼痛病房,你倒好,带着课题组的经费,不管不顾扎进基层,这回撞了南墙,才知道业务不好做了——“
他瞟瞟办公室的门,脸上浮现笑意,接着说:“不过你也别太灰心,年轻人要做出成绩,栽跟头也正常,有问题及时回来汇报,科室永远是年轻人的坚实后盾。”
“您这些话——”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校本部的几位纪委工作人员出来,正好听见章副主任这番语重心长的教诲。
“禹明来了?我们有事要问你。”罗主任被叫去了院办,这拨人是专门负责来调查学生的。
章副主任熟络地跟对方打声招呼,迈着潇洒的步伐,离开了走廊。
禹明注意力早放到舒秦身上,她落在众人后面,像在思索什么,大概情绪还没平复,脸红彤彤的。
想起她每晚在疼痛病房啃功课的情形,禹明胸口突然涩了一下,遇到这种操蛋的事,别说是她,换谁都没办法冷静。
舒秦也看见了禹明,支撑她一上午的那股劲,像被扎破的皮球,一股脑泄了下去。
这一早上,她既愤怒又憋屈。
面对校方的诘问,她知道口头的辩解毫无说服力,当即告诉对方,禹明的笔记不只她看过,也曾借阅给别的同学。
王老师很快将盛一南和吴墨叫到隔壁,他们俩也当面确认了这事,可是,当两人拿出正轮流传阅的那本笔记,上面并没有考试相关内容。而举报人提供的那张截图上,清清楚楚覆盖了这次试卷的范围。
一道病例分析多选题,高达五分,足以影响考试的最终结果。
其实该题考的是体外循环的血管活性用药,舒秦目前还没轮到心脏手术间,怕自己无法将笔记和临床病例很好地进行融合,看书时有意跳过了笔记上这部分内容,但她无法证明这一点,因为只有她手头这本撞题了。
拍照的人只盯着她,专门盯着她。
冗长的盘问结束时,她心很乱。调查的老师是学校纪委的办公室副主任,问话很懂技巧,问到后来,有那么一瞬间,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
这时候,禹明回来了。
没有和她交谈,但一个眼神就稳住了舒秦的心神。外界的质疑影响不到禹明,也不应该干扰她。没进科之前她就是第一名,出国考试也是第一名,现在还是第一名,付出的努力不是假的,她没有作弊。
擦身而过时,舒秦听到禹明坦荡地问:“王老师,学校特意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这事?”
王老师回身往里走:“你严肃点,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禹明望一眼舒秦,依然没有言语,但眼神中包含的内容比刚才更丰富:抚慰、关心、爱意、还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咔哒”一声,门在眼前关上,舒秦留在走廊里,纵然忐忑,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
离开时,她隐约听到里面说:“稍后业务副院长和医务科长会过来取证。上午两个学生本来是主动来给舒秦当证人,可他们无意中进一步坐实了泄题的可能性,如果靠关系和个人喜恶来决定转博名额,这对全科上下都不公正。现在不只学生们有想法,几位导师也有意见。”
舒秦冷笑,真是个好办法,哪位导师不维护自己的学生?只要这件事在科里传扬出去,轻易就可以挑起几位“中间派”对罗主任的不满。
而“泄题”的禹明,当然就成了众矢之的,甚至还会因为影响导师的竞聘,惹来罗主任的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