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不知怎么吃的有点压抑,期间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这不符合靳明嫣的预期。明天陆同舟就要回国了,以后他们一个在中国,一个在法国,再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不知要等到何时,所以今晚她才格外珍惜。
可陆同舟却发了脾气,直到关了灯躺在床上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以往都是陆同舟主动找话题,不让他们之间冷场,现在他不说话,靳明嫣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两个人在黑夜里睁着眼,静静地听彼此的呼吸声。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有一种淡淡的离愁已经提前开始弥漫。
不知过了多久,靳明嫣快要睡着,隐隐约约间听见陆同舟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微凉的唇吻她额角。
靳明嫣往他怀里缩了缩,抱紧他的腰。
第二天早上,他们各自拖着行李箱在酒店门口分别,陆同舟身材高大,西装革履,高挺鼻梁上架着墨镜,看不清表情,身上的冷淡气息流露出来,拒人于千里之外。
太阳初升,微弱的阳光照耀站在路边的两个人,靳明嫣想说什么,却发现已经无话可说,手指抠了抠掌心,“那……就在这里说再见吧。”
陆同舟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攥在手掌心里,不让她看见,轻轻放进她的上衣口袋,“这个回去再看。”
靳明嫣点点头,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陆同舟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靳明嫣上了车,目视前方,没有看陆同舟。
“……靳明嫣。”发车前一秒,陆同舟突然喊她的名字,从降下的车窗里伸手来抱她,手掌捂着她的后脑勺,有炙热的泪滴在她脖子上。
陆同舟很快就放手,靳明嫣失神看过去时,他已经上了助理开来的车,比她要先离开。
出租车行驶在巴黎的梧桐街道上,靳明嫣坐在后座双目无神,手指突然摸到口袋里的东西,她拿出来放在手掌心,是一张被折成爱心形状的纸币。
似有预感,她迅速展开这个爱心,角落里赫然出现她画的一朵玫瑰。
忍了很久的眼泪还是在此刻夺眶而出,她那晚明明都已经准备好了要把联系方式给出去,街头偶遇的小金毛弟弟却出乎意料没拿到她的纸币,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
所以说,究竟是她和一些人缘分太浅,还是和一些人缘分太深?
一路走来,有很多男人对她释放过暧昧的信号,有的把心意说出了口,有的没说出口,但他们最终都因为种种原因彻底放开了手,只有陆同舟卷土重来想尽办法和她纠缠着,不肯从她的生活里默然退场。
靳明嫣靠在车窗上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马上要和画廊解约,婚也没订成,未婚夫没了,林观鹤去世,dao和她划清界限,李拥塘也悄然走了,这几年在她生命里占有重要戏份的人一个个离开。
但今时今日她终于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安稳感,这些年雾里看花,看着光鲜亮丽,实则灵魂空虚。接下来她要听林观鹤的话,把步伐走慢一点,善待她的画和初心。
为什么要出发?为什么要来巴黎?因为她热爱美术。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会抛弃她,但她的热爱不会,这些年一直陪着她,安慰她在每个晚上。
时隔多日终于回了家,靳明嫣推开画室的门,看着放在窗边的画架,阳光洒下,画架不会说话,但又什么都说了,靳明嫣突然愧疚地低下头,热泪盈眶。
两周后,被推迟的“glo”画展终于顺利开展,这一天,只要来参加画展的人都会被最角落里的一幅画吸引,情不自禁在这幅画面前驻足。
画的背景是夜晚的塞纳河边,地上两道抽象的影子,一道朝东,一道朝西,朝西的少女长发飘飘,朝东的女人一席短发更为成熟。这幅画明暗交杂,情绪与氛围完美融合,笔触极简,却完美勾勒出了人物形象,从各种细节又可以推出,这一东一西两个形象展现的是同一个人在不同年龄阶段的模样和气质。
画展才开展第一天,这幅名叫《new》的画就大受推崇,被同行称为此次美术艺术展之最。
可惜的是没有作者署名。但最精彩之处也在于这幅画没有作者署名,大众纷纷讨论这幅画到底会出自哪位大师之手,一时之间热度空前高涨,连巴黎的晚间新闻记者都报道了这次画展的开幕,其中特别提到了《new》,称赞这幅画“神来之笔、出神入化”。
画展一共要开两周,前一周靳明嫣压根就没出门,待在画室里不停地画画,好像要把这几个月没画的东西通通都画出来。
直到徐程告诉她,她的新画一展成名。
“现在正是这幅画热度最高的时候,再往后看热闹的大众就会兴致消散,你明天过来画展现场,我会带人帮你把《new》移到主展位上去,然后给你安排一场记者访谈,最后由你亲自在画上署名,全程多机位直播。”徐程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充分展示了他的专业策展能力,“相信我,嫣嫣,这一次我会让你彻底成名。”
听到徐程的话时,靳明嫣正坐在画架前,手里还拿着画笔,声音宁和,“徐程哥哥,我还是那三个字。”
徐程疑惑,“嗯?”
靳明嫣轻笑,“不强求。但是——”
她话锋一转,“我绝对相信我的《new》有这个实力,就算把它放在小角落里,它依旧会一飞冲天。”
徐程低声轻笑,在他的专业领域里,他自信满满,胸有成竹,“这是一个炒作的时代,但前提是被炒作的东西有足够大的赢面,我在这么多画作里选择了《new》,在这么多人里选择了你,嫣嫣,最后我们一定都能证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