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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第2页)

第二天,汪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疼痛大大减轻。

陈璧君暗自高兴,即派陈春圃给刘一帖送了一份厚礼,并派车邀他复诊。

刘一帖来到医院,检查了汪精卫的创口,面露喜色地告诉陈璧君:“汪先生创毒不重,只要照原方服上两剂,等两个时辰后,再贴一帖毒散膏药,便可一劳永逸了。”一面说,一面从小药箱内取出膏药交给陈璧君,交代了几句后,便告辞回旅馆去了。陈璧君拿着药膏,自是千恩万谢,亲自将刘一帖送上汽车,目送他远去。

汪精卫以为这一张“败毒散”贴了之后,便可消灾纳福,也等不得刘一帖必须等两个时辰的嘱咐,马上要陈璧君给他贴上。谁知这张膏药贴后没过一会儿,汪四肢抽筋,贴膏药处火烧火燎发烫,疼痛加剧,手心、脚心和额心一齐沁出汗来。陈璧君见状,慌了手脚。她一面请铃木大夫审视,一面命陈春圃去接刘一帖到医院会诊。陈春圃去了半个时辰,气急败坏地回来报告说,那刘先生已离开旅馆,四处寻找,已不知去向。陈璧君知道不妙。三天后,汪精卫收到一信。陈璧君拆开一看,见白纸上写着四行大字:厚礼不该收,既收亦不愁。平生药一帖,宜人不宜狗。陈璧君看了信,气得两眼发黑,差点没晕过去。

刘一帖的这帖药,将子弹铅毒扩散入骨,汪精卫的病情一天比一天恶化,不仅脊椎骨和胸骨疼痛难耐,而且开始发高烧。

这只是一个传说,但在抗战的大势下,也可从一个普通的民间医生身上看出深潜在骨子里的民族正气。

汪精卫死在了异国他乡,最后连一抔骨灰也没留下,从这点来说,他的谋事还和秦桧差了一个档次。得知汪精卫死讯,胡适在日记里写道:“汪精卫死在日本病院里,可怜。精卫一生吃亏在他以‘烈士’出名,终身不免有‘烈士’情结,他总觉得‘我性命尚不顾,你们还不能相信我吗?’”

堕落的快意(1)

一九四六年六月梁鸿志被国民政府以叛国罪处以极刑,在被押到上海提篮桥监狱刑场受死时,一位西班牙记者当着很多围观的人采访了他:

记者:枪毙?

梁鸿志:枪毙!

记者:reason(原因)

梁鸿志:treason!(叛国罪)

重新审视这段对话,仿佛影视里的对白,语言简省,颇有意味。好像梁鸿志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来了就来了,到了无可无不可的境地,没有挣扎。人们说在刑场,梁鸿志口念“年到六十四,行步移法场”,脑后枪响,两颗门牙从他口中弹出,梁鸿志看不到这可怖的一幕,他的诗还没有作完,就阴阳两隔,诗也就成了绝句。

据说,梁死前有语云:“世上有两样东西最脏,一是政治,二是女人的生殖器,偏偏男人都最喜欢。”语虽不雅,稍嫌猥亵,但也说出部分人生真实,是悲哀还是自嘲,是戏谑还是警世,各人自有个人的判别。

梁鸿志是有几许才分的,民国前后,福建很是出了几位耸动世间的文人,如严复、林纾、辜鸿铭、郑孝胥、黄秋岳、梁鸿志,但后三位都附逆做了汉奸。

黄秋岳是梅兰芳的戏袋子,梅兰芳名作《霸王别姬》就是依仗黄秋岳讲戏,才将虞姬性格把握透了。一九三○年梅兰芳组织剧团赴美国演出,特别装设中式舞台,两侧台柱对联,出自黄秋岳:

四方王会,夙具威仪,五千年文物雍容,茂启元音辉此日;

三世伶官,早扬俊采,九万里舟轺历聘,全凭雅乐畅宗风。

黄秋岳的《花随人圣庵摭忆》,素被学界所重视,时当一九四七年春,“七七事变”发生十周年之际,已经双目失明的陈寅恪先生偶读《花随人圣庵摭忆》,想起已在十年前便因汉奸罪被处死的黄秋岳,有感而发,写下一首《丁亥春日阅花随人圣庵笔记深赏其游旸台山看杏花诗因题一律》。诗曰:

当年闻祸费疑猜,今日开编惜此才。

世乱佳人还作贼,劫终残帙幸余灰。

荒山久绝前游盛,断句犹牵后死哀。

见说旸台花又发,诗魂应悔不多来。

诗毕,意犹未竟,先生复题短跋于其后:“秋岳坐汉奸罪死,世人皆曰可杀。然今日取其书观之,则援引广博,论断精确,近来谈清代掌故诸著作中,实称上品,未可以人废言也。”

而梁鸿志是与黄秋岳并称的才子,两人都追随陈衍学诗,人既属同门,运命亦相近,又是姻亲,故多并称之。秋岳诗力追宋人,梁鸿志则力求平淡,得力唐人,功力较深湛。梁鸿志是连郑孝胥的字也看不起,眼高过顶之人,独佩服黄秋岳。抗战前年,在西湖楼外楼中,众诗人雅集,梁忽对黄瞪目曰:“君必不免”,意谓黄必遭横祸。众人知梁以善相术自夸,乃请梁自相休咎,梁至镜前自视,曰:“我亦不免!”一座皆惊。后来果然都死于非命。其实人说梁鸿志长相俊美,独长着一对“猪眼”,看人是用眼角从下往上“斜挑”着看,相书上说过,这种人头要“过铁”,即要被杀头。

梁鸿志的曾祖是梁章钜,曾任清朝两江总督,与龚自珍、林则徐相交甚得,是颇负时誉的能臣和大儒。梁鸿志幼年丧父家道中落,在寡母督促下发奋读书,二十一岁即中了举人。

梁鸿志博览群书,精于鉴赏。一个朋友介绍了位穷途末路出卖祖传阎立本真迹《少夷朝贡图》的人给他,梁鸿志鉴定后,强压激动,轻描淡写地说:“此乃赝品,临摹得不错,不过,玩玩可以,收藏则价值不大。”就半买半骗的把这个孤本珍画搞了过来,转手倒卖给日本人,很是发了邪财。

堕落的快意(2)

梁鸿志不是冰雪人,哪里能猎取名利,哪里就有梁鸿志的身影和声音,尝作诗自诩“平生自分能医国”,他岂甘于做一个富家翁,当他恳求诗友王揖唐说项,就任段祺瑞临时执政府秘书长后,更是滋长了简傲狂妄。看一看他高悬在自家门前的联语,真是一种自我膨胀,他所住的宅院是筹安会“六君子”之一的杨度旧邸,故拟一联贴于门:

旁人错认扬雄宅,日暮聊为梁父吟。

梁鸿志的曾祖梁章钜是楹联巨子,曾著有《楹联丛话》,梁鸿志这副对联确实佳构,但自比于躬耕垄亩的诸葛亮,梁不知是否脸红。

北洋垮台后,梁鸿志追随段祺瑞在上海闲住,几年来搜罗下来的字画古器累积无算。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多是赏玩几件前代的名画法帖,或者乘兴写几行书,或者找小妾,像神仙一样闲逸自乐,他曾自题书斋名曰:三十三宋斋,很能让人联想他的收藏的弘富。这三十三宋,是指宋朝人的三十三封书信,其中甚至有苏东坡、辛弃疾的亲笔信,真令人神往。梁鸿志的字肥硕,学苏东坡,并常以东坡自许,但他和东坡先生的风节相比,真是天地之差池。

到了“七七事变”,他求见蒋介石表示愿意为国家效力,蒋对梁鸿志的评价是:“小政客而已,不堪大用。”到了其好友黄秋岳以行政院秘书,受日人收买通敌案发伏法,梁鸿志作诗哭之:

青山我独往,白首君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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