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此番带孟婆来,正是为了此事。”真君应答。
绯衣却是疑惑:“三公主,你为何称杨将军作真君?”
寸心咋舌。
绯衣正欲再问,却见那唤作孟婆对着自己笑得慈悲:“绯衣姑娘,你可还记得老身?”
绯衣不解:“你叫孟婆?黄泉路上的那个孟婆?只是孟婆不是应该为老婆婆吗,你为何长得这般年轻??”
“你一千多年前也问过老身老身这个问题,绯衣姑娘,你当真不记得呢?”
绯衣迷惘,只见那自称老身的孟婆右手间红光一闪,便多了个木质的碗,里面似是盛着碗水,那孟婆托着这碗东西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熟悉得紧,就好像许久前一红衣女子傻傻问道了既是孟婆如何长得这般年轻后,那位孟婆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手里托着孟婆汤,不知是那红衣女子还是自己竭力退开,双手乱舞推开那碗汤:“我不要喝!”
寸心原本便被孟婆的那句话弄得迷糊,见绯衣神色怅然之际突地喝了一句,不由得一惊,便要上去帮绯衣却被杨戬拦住,听得他道:“放心。”
司法天神有心相拦,寸心便是想过去也过不去,只得放心。见紫芙在旁边亦是一脸忧色,便握握她的手,柔声道:“放心”。
而孟婆对绯衣的反应则很是镇静,只叹口气道:“绯衣,你当真还未想起吗?”
绯衣一滞,哀哀地望向孟婆,不发一言。
孟婆见状,将手中汤碗抬至她嘴边,轻声道:“喝了罢,陌路已成,执念何益?”
绯衣听了这话,却似是丧尽全身力气一般跌坐在地。片刻方抬头望向孟婆,语气悲戚:“婆婆,再给我几年,我只要见见他,再问他一句话,只问他一句……”
紫芙见状不忍,便别开了头,却见自家公主亦是一脸不忍,伸手拽了拽真君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真君大人淡淡扫了眼龙爪后看向龙首:“绯衣早于千年前便已离世,因不舍红尘情爱,拒入轮回。后因爱生恨,犯下杀戒,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前些日子地府三十万恶鬼被放出,她亦在其中。”
寸心与紫芙面面相觑。地府三十万恶鬼被杨戬外甥刘沉香放出之事,寸心也曾听敖玉说起过,只是,眼前这个哀哀哭求的女子,是恶鬼?
绯衣听见他们对话,似是明白寸心紫芙所想,便转向二女惨然一笑:“绯衣确是地府恶鬼,只是时间太久,久到绯衣都忘了自己是只鬼了。只当自己仍是在西歧一心苦等夫君的妻子。”声音越来越轻,寸心只当她心苦落泪,却见她抬头,冲着自己又是一笑。
紫芙实在不忍欲上前扶她,却见绯衣自己站了起来,对着寸心道:“三公主,绯衣活着时,不曾问过夫君他有没有爱过我,直到死的那一刻才后悔。我只是想弄清楚这个问题而已,三公主,绯衣只是想知道答案,再宽限绯衣几年,只要几年,可好?”
寸心对这其中的故事一头雾水,又听不得绯衣苦苦哀求,无奈之下只得望向杨戬求助。后者看了她一眼后对着绯衣道:“你已问过一次,明知没有答案,何苦在此纠缠。不若喝了那碗孟婆汤,随孟婆回地府才是。”
绯衣闻言,眼中光芒渐灭,只转向寸心紫芙,神色如枯木死灰一般,缓缓道:“上次绯衣的故事并没有说完。丈夫出征后,妻子便在家中苦等,等别人带来的口信,等夫君亲笔所写的书文,等每一件与她夫君有关的事,一等便等了五年,等来了休书,休书只四字,无爱便休。”
“绯衣,”紫芙似是不忍她再说下去,出声劝阻。
绯衣却恍若不闻地继续:“绯衣不信无爱二字,只想等他回来的时候亲口问一句,问他有没有爱过。只是,却等来了他战死之讯,绯衣怕他一人路上孤单,便随之同赴黄泉。只是绯衣晚了一步…绯衣愿为了他穷尽碧落黄泉,可他却没有等绯衣,先行喝了孟婆汤入了轮回。可绯衣不甘,不甘无爱,只想亲口问他一句。
“听闻冥界三生石可照人三生,绯衣便想着既然这一世已追不上,那便等他下一世来时,让他照一照这三生石,然后告诉绯衣是否当真无爱。
“黄泉路上,奈何桥边,三生石旁,曼陀罗花开了又谢,绯衣终是等到了。只是,他这一世不叫子归,不是绯衣的夫君,他同另一女子殉情而死,死后魂魄亦相依。”
说至此处,绯衣却顿了一顿,对着寸心一笑,入眼苍凉:“三公主当日上月宫杀嫦娥,可能体会绯衣彼时心境?”
寸心不知作何回答,绯衣却也不待她回答,只望向一院海棠,神色间有些自嘲:“绯衣强他到三生石旁看了前世,然后问了那一句。可是啊,他告诉绯衣,那是另一个人的故事,他不知道子归是否爱过绯衣,现在的他爱的是站在他身旁的女子。等了这么多年的答案,竟是不知道。三公主,你可曾问过同样的问题?”
寸心感到身旁的杨戬一僵,担心他对绯衣不利,忙走向绯衣道:“千年前,都没有答案,千年后自然也不会有,你又何苦再等?”
绯衣仍是望着一院海棠,头也不回:“绯衣不甘心呵!从他承诺要娶绯衣为妻的那一刻起,绯衣便只想做他的好妻子,陪他相伴到老,只是他休了绯衣;黄泉路上再相逢,他执手与共的亦是别人。”
说至此处,绯衣终转过头来望着寸心,眼里已有泪光:“绯衣那时才知道,原来爱久了会成恨。绯衣也不知道自己恨的是他还是他身旁的女子,只知道绯衣私入凡间时起了杀心,不忍杀他便杀了他与之许下海誓山盟的人,在他的新婚之夜,一个又一个,一世又一世。最后沦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在那里的时间久了,每日入眼皆是铁链加身,入耳便是哭嚎痛骂;绯衣的恨突然又成了爱,只是想着若他知道绯衣为他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他会不会知道答案。有那么一段时间,绯衣觉得自己仍是那个苦候丈夫归家的妻子,不曾有休书,不曾有无爱,不曾有其他女子。”
关于绯衣自称问题的说明:“我”在商周时期为短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