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迪把手伸进嘴里,取下他用来加宽海勒姆·采维奇颌部的瓷质牙套。他用肥皂和水把牙套清洗干净,收进一个专门装珠宝首饰的硬壳箱。穆塔颇为周到地把箱子放在浴缸宽阔的外沿上,这样法迪一伸手就可以拿到箱内的所有东西:箱内有许多小小的隔底盘和定制的格子,里面装着五花八门的舞台化妆用品、卸妆油、化妆胶水、假发、有色隐形眼镜,还有各式各样的鼻子、下巴、牙齿和耳朵的假体。
法迪往一大块化妆棉上挤了点卸妆油,有条不紊地擦去抹在脸部、颈部和手上的化妆品。被太阳晒黑的自然肤色一道道地显现,故意化老的十来岁年纪被慢慢擦去,到最后法迪认识的自己又变得完整起来。在敌人的心腹之地做一会儿自己,这短暂的时间简直像宝石般珍贵。然后他和穆塔·伊本·阿齐兹都将离开这里,乘着风前往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
用毛巾擦干脸和手之后他回到了套房的会客室,穆塔正站在那儿看HBO电视台播放的美剧《黑道家族》。
“我发现我特别讨厌卡尔梅拉这女人。她是老大的妻子,真叫人恶心!”
“那是当然。看她的胳膊都光着!”
屏幕上,卡尔梅拉站在她那栋豪华得可耻的大宅敞开的门前,看着她胖得可耻的丈夫坐上那辆大得可耻的凯迪拉克凯雷德越野车。
“他们的女儿竟然还没结婚就乱搞。托尼怎么不杀了她?我们的律法就是这么要求的。杀了她是光荣的事,这样他和整个家族才不会名誉扫地。”大为愤慨的穆塔·伊本·阿齐兹走过去关掉了电视。
“我们穆斯林努力把先知穆罕默德和《古兰经》的智慧传授给我们的女人,让真正的信仰指引她们,”法迪说,“这个美国女人是个不信者。她一无所有,一无是处。”
这时,房间外面传来了一记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是奥马尔,”穆塔说,“我去开门。”
法迪悄无声息地点点头,随即又溜进了浴室。
穆塔从豪华的地毯上走过,拉开门让奥马尔进来。奥马尔身高肩宽,顶多四十岁年纪。他剃着光头,总是笑脸迎人,还特别喜欢说别人听不懂的冷笑话。他托在肩上的银盘里放着一瓶装在大冰桶里的香槟酒,两只细长的香槟酒杯,还有一碟切好的新鲜水果。奥马尔魁梧的身材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要是换了法迪站在门口也会这样,他们俩的身高和体重大致相当。
“您的香槟。”奥马尔这话说得有点多余。他穿过房间,把沉重的托盘搁在鸡尾酒台的玻璃面上。奥马尔从冰桶中抽出酒瓶,冰块发出了清冽的声响。
“我来开吧。”穆塔说着从侍者手中抓过了沉甸甸的香槟酒瓶。
奥马尔拿起一个包着皮革的纸夹,那上面的记账单需要签名。穆塔扬声说:“雅各布,香槟送来了。你得签字啊。”
“叫奥马尔到浴室里来。”
虽然听到了这句话,奥马尔还是意在询问地望了望另一个人。
“去吧,”穆塔·伊本·阿齐兹露出了迷人的微笑,“他不会咬人的,我保证。”
奥马尔把纸夹举在身前,就好像拿着献祭的供品,缓步朝法迪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穆塔把酒瓶又放进了装满细碎冰块的冰桶。他不知道香槟是什么滋味,也根本不打算去尝试。听到浴室里突然传出很大的动静,穆塔举起遥控器又打开了电视,然后把音量调高。《黑道家族》已经播完,于是他不断地切换频道,直到认出屏幕上杰克·尼科尔森的脸才停下。演员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房间。
“我强尼来啦!”透过浴室门上利斧劈开的裂口,尼科尔森得意洋洋地大叫。
奥马尔被绑在浴缸里的一把椅子上,双手捆到了背后。他抬起泪汪汪的棕色大眼睛瞪着法迪。奥马尔的下巴上有一块难看的瘀伤,刚刚开始肿起来。
“你不是犹太人,”奥马尔用乌尔都语说道,“你是个穆斯林。”
法迪没理他,而是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此时此刻他要做的事就是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