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嘴巴笨,脑壳也木,莫说巴结人,别个说个话我能听懂就不错了。有的人就以为我在装,以为我是故意的,不服管,对我意见大得很。”
喻红娟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青柠姐你晓得啥子叫‘走路保护费’不?就是他们拿扫把给你必须走的路上扫了两哈,你要走那里过,走一步就要收一步的保护费。”
“还有‘自来水保护费’、‘上厕所保护费’……有一年多的时间,我都以为交这些钱是应该的,每天老老实实交钱。那一年多,我一分钱没挣到,还欠了别个好多钱。”
“后头你晓得我是哪门发现不应该交的嘛?”
喻青柠只有指尖掐着笔记本外壳,才稍稍缓解心中的憋闷,她轻声问:“娟子是咋个发现的呢?”
像是回忆起什么快乐的事,喻红娟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我那天没得钱交‘走路保护费’,就偷偷绕了远路,结果碰到一个也不想交保护费的男娃。”
“刚开始我两个还是各走各的,从来没说过话。直到有一天,他饿晕了倒到我前头。”
“不是饿晕了,是没吃早饭低血糖。”
一道年轻男声出言纠正。
然后喻青柠就听见,电话那头的喻红娟闷笑了声,声音模糊,似在轻轻跟年轻男人对话:“又没得啥子区别。”
年轻男声虽坚持,却仍是轻言细语地跟她解释:“有区别。你看,‘饿晕了’是指一直没得到饭吃,‘没吃早饭’是指我那一顿没吃。”
喻红娟嘟囔着说:“晓得啦,郭老师。”
她说话依然小声,再加上她此时和旁边的人说话,没对着手机话筒,不注意听很可能听不清。
但喻青柠能明显听出来,和刚才相比,喻红娟的这句话生机勃勃。
年轻男人无奈低语:“你啊。”虽是叹气,但他语气里藏着满满的宠溺。
喻青柠掐进笔记本外壳的指尖松了松,真心实意为娟子感到高兴。真好啊,在这种情况下,能有人陪在她身边。
“那次我帮了那个男娃儿,后头我们两个就渐渐熟悉了起来,听他说我才晓得,原来那些保护费,都不应该交。”
“那你们反抗了吗?”
喻青柠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喻红娟停顿了两秒,说,“光晓得也没得用,我那时候又矮又小,郭子义,也就是那个男娃儿,我现在的男朋友,也瘦得跟个麻秆样,莫说反抗,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当时也是觉得工作不好找,”
“结果我们再小心,还是遭发现了。我有天绕路,遭收钱的那伙人看到,他们找我要钱,喊我把之前没给的钱补齐。我没得,他们就把我拖到食堂外头洗碗的地方,把我脑壳按到水龙头底下,水开到最大,对到我的脸冲。”
电话那头喻红娟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我还在想,就那么死了也好,就是可怜了我妈,她辛苦了一辈子,没过过好日子,我还没挣到钱好好孝敬她。”